在沈冷说话的时候海沙基本上保持沉默,除了对一个国家的大丞相居然能说出那么幼稚的话感到可笑之外,他全程都听着沈冷在用一种很不熟练的谈话方式在威胁对方,罗珊愤而离去,海沙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活没干过”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较生疏。”
海沙想了想也对,让他去威胁勒索他也不熟练,毕竟大宁战兵的主职是征服而不是恐吓。
“我以为她会讨价还价。”
沈冷居然有些遗憾:“一个小国凑出来五百艘海船的物资谈何容易这个心大的她竟然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想想看,就因为她的不讨价还价日郎国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真是”
海沙:“替日郎国百姓感到不满”
沈冷:“不是,她不讨价还价我就觉得要少了。”
海沙:“”
他看了沈冷一眼:“果然名不虚传。”
沈冷:“什么”
海沙:“不是什么夸你的话。”
沈冷:“那就别说了。”
海沙起身:“我去让人整顿军备,如果渡海过去的话还是要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我带我的人驾乘日郎国的战船先登陆,你带你的人驾乘大宁的战船随后到,如果我们两个一块登陆再一块陷进去丢人丢的太大了,面子都找不回来。”
沈冷道:“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是我先登陆吧。”
海沙:“如果不是同袍,我可能会打你了。”
沈冷道:“刚才我没和你提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不需要商量什么,我先带人登陆,你带战船在后边策应支援,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话看我发信号你再靠岸,日郎人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的是那个叫伽洛克略的人先一步回了日郎国,谁也不知道他会翻出来什么风浪。”
海沙:“难道年纪小的就不懂得什么叫尊老按年级排队你也得在我后边。”
沈冷:“纵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比我老,我还是不打算和你商量什么,冲动的事交给年轻人来做多好”
海沙:“你是想和我争第一个登陆日郎国的功劳”
沈冷:“不然你以为我和你在争什么”
海沙沉默片刻,缓了口气后说道:“我以为你在和我争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数万大军受到牵连,未经请示就擅自攻入他国,打赢了无所谓打输了就会遗臭万年的死罪。”
沈冷笑了笑,没说话。
海沙道:“我输得起。”
沈冷:“呵呵。”
海沙走到沈冷面前:“你比我小,前途比我锦绣,你是大宁战兵心目之中的偶像是他们追赶的标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别人比我优秀,可我不得不说即便是我手下的人也有不少对你充满敬畏,沈冷,你不能倒你明白吗陛下不许你倒下,大宁也不许你倒下,你是陛下给所有战兵子弟看的一面旗帜。”
沈冷:“这马屁拍的真生硬且略有不服。”
海沙:“呵呵。”
沈冷道:“你不想让,我也不想让,所以打一架吧,解决问题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海沙往外看了看:“你我什么身份身为三品将军动不的动就打一架,让士兵们看到了成何体统”
他过去把军帐的门关上:“先说好谁不许大喊大叫,打的斯文点。”
半柱香之后,军帐里传来一声海沙的咆哮:“来来来,再打过”
军帐外的亲兵们互相看了看,咳嗽了几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又半柱香之后,军帐里的打斗声终于停了下来,门口的亲兵侧耳倾听,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好像两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海沙声音出现,带着些许的不服气。
“你赢了。”
海沙撑着站起来:“所以你带咱们的战船在后边走。”
沈冷:“凭什么”
海沙:“谁输谁先上。”
沈冷:“你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海沙:“你是怎么有底气说我的。”
沈冷:“那就再打,说好了谁赢谁先上。”
海沙往外走:“没有那么多事能重来,我在日郎国船港等你沈冷,我和你之间将来会分一个胜负出来,可那是将来的事,到时候你可不许假装输给我,凭真本事来。”
沈冷:“不管是凭真本事还是闹着玩你都不行,喂,老家伙,你就真的打算这么直接不要脸了”
海沙脚步一停,回头看了看沈冷:“我和你抢不仅仅是觉得会有危险,也还有私心,我手下有一群老兵跟我多年,他们那一批人留在军中做事的都已经是校尉衔,你知道,从六品校尉到五品将军是一道坎,四十岁之前这道坎儿迈过去了就迈过去了,四十岁之后还没有迈过去,对他们来说差不多也算是此生无望。”
沈冷点头:“懂了。”
海沙抱拳:“多谢。”
他大步走出军帐。
那些老兵如果没有特殊的军功他们就算是到退伍回家也没机会试试将军甲什么感觉,作为第一批登陆日郎国的人,这样有象征意义的事多多少少会有嘉奖,很多人只差一级军功就够了,可是那一级何其之难
当然,沈冷知道海沙还是希望他自己来承担风险。
夜。
沈冷在桌子上把纸铺开,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了几天大军就要渡海去日郎国,回来最快也得几个月之后,茶爷还在南屏城,这次说是与他同来,可两个人还是一样的聚少离多,他想着自己应该再多写一封信给茶爷,万一自己在日郎国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茶爷也不至于连个念想都没有。
提笔写字,对于沈冷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事,他只要有时间就会练字,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该拐弯的地方就是拐不好,该横平竖直的地方也许就有个弯弯出来,而且写字还着急,越写越急,所以越写越乱。
坐在那看着窗外明月,沈冷想着应该写一些情话才对。
可是他哪里是写文章的料,提笔坐在那沉默了好久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想着自己可真是个笨蛋,要不然干脆不要写了,如果出了事没有这封信茶爷念及自己不过是伤心,如果有这一封信,茶爷时不时取出来看看,怕是要伤心欲绝。
沈冷使劲儿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冉从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他这种自带天赋技能的人到哪儿都不会担心找不到吃的,朝着沈冷比划了一下手里拎着的烧鸡和酒:“要不要与我举杯邀明月”
沈冷:“你为什么总能找到鸡”
陈冉:“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里没什么好意思。”
沈冷伸手,陈冉把鸡屁股掰下来递给沈冷,沈冷白了他一眼,陈冉嘿嘿笑着把鸡腿给了沈冷一个,自己掰下来一个啃:“你以为我每次饿了出去找吃的找到的都是鸡,可是鸡与鸡不同啊。”
沈冷:“你说的都对。”
陈冉:“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看着沈冷面前的信纸:“想些写信给我大哥”
沈冷笑着点了点头:“想着应该给她写封信说说最近的情况,其实前天才写了一封走军驿送过去,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夜里还想跟她说点什么。”
陈冉:“奇怪不奇怪,我跟你从军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给家里写信的习惯,给我爹都很少写,可是就在刚才,听着军营外面海浪的声音我有一种冲动想给一个姑娘写封信,想对她诉说我的思念之情,然后想了想,我特么的哪有女人”
他看了沈冷一眼:“你说我是不是到发情期了”
沈冷:“几月了”
陈冉:“八月。”
“噢,那是发情期了。”
陈冉:“滚蛋你想给我大哥写信,我想给”
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说的,战场上厮杀都不怕还怕说出来冷子我想一个丫头了,一开始是一点点想,后来是越来越想,刚才想的受不了,我在沙子上写她的名字,她名字可真难听。”
沈冷:“你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名字难听的,也就一个高小样。”
陈冉:“是她”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我就是想她了”
沈冷哈哈大笑,把手下的信纸递给陈冉:“写封信回去吧,虽然路途遥远车马也不快,送回去之后能不能到她手里都不确定,可是写封信回去告诉她你的想法,别让人家姑娘觉得你心里没她,一封信可能会定下来一段感情,就算什么都定不下来,最起码不留遗憾。”
陈冉深吸一口气,接过信纸,然后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是一个浪子了。”
沈冷:“滚。”
他把书房让给陈冉,出门在军营里慢慢走动,夜风不凉不燥,挠的人心里不安静,越挠越想念。
沈冷在军营里的灯火旁边蹲下来,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注意他,也确定陈冉没发现他带了纸笔出来,他就借着这灯火把信纸放在膝盖上写下了两行字,信纸铺不平,所以字看起来更难看了些。
我小时候最害怕他们说的轮回是真的,想着人活着这么辛苦,一辈子难道还不够后来见到你,便觉得几辈子都不够。
你要一直那么好看才行,我这么肤浅的人爱的一定是你的皮囊,等你不好看了,我们再从头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