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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出

    东疆这个地方,不管是东疆内还是东疆外,刀兵都无敌。

    刀锋所到之处,除了服就是死。

    裴亭山再怎么不招人待见,他也是东疆大将军,四疆大将军之中最蛮不讲理最霸道的那个,对自己人都不讲理都霸道,何况是对外人。

    所以他说压回去,那就是压回去。

    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现象,也是一种难以解释的自信,更是一种难以解释的气势,他说压回去,刀兵呼啸而出,然后已经大规模登上坡道的渤海人就被压了回去,没有丝毫意外,也不可能有意外。

    每一个刀兵将士,似乎都有一种谁也理解不了的骄傲和自信,他们不动的时候是一座山,动的时候就是雷霆万钧,想挡想硬碰硬想一对一

    从上往下压的刀兵沸汤泼雪一样前行,渤海人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被一闷棍打了回去,一只下山虎可搏群狼,一群下山虎呢

    就算渤海人悍不畏死又能怎么样

    再不怕死,也仅仅是不怕死。

    况且哪有那么多真的不怕死。

    坡道上翻滚下去的尸体将后边上来的渤海人撞翻,来不及站起来刀兵的长刀就抹过他们的脖子,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场面啊,他们的刀刀切人头的刀法好像浑然天成,竟然有一种残忍到了极致的美感。

    一刀剁下来,抓着头发往腰带上一别,继续杀人。

    挂着人头的刀兵根本就不像是一群人间应该有的士兵,而是来自地狱。

    元在石看到刀兵大旗在城关上竖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裴亭山到了他不怕孟长安,虽然听说孟长安是一员勇将,于大宁北疆的时候连黑武人都不是他对手,可毕竟初来乍到而且年轻,手里兵马又有限。

    他怕的是裴亭山,从骨子里怕,别说看到裴亭山的大旗看到裴亭山这个人,听到裴亭山的名字他就打心眼里畏惧,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似乎他手里的刀就不是刀子,只有刀兵手里的刀才是刀。

    刀是一种凶器,自始至终都是,不管你是把它佩戴在身上做饰品,还是挂在家里镇宅,它都是一件凶器。

    而刀兵,则将凶发挥到了极致。

    再没有其他气质,就是凶。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涌上城关的渤海人就被刀兵压了下去,坡道上已经看不到一个渤海军活人,尸体被刀兵踩在脚下,活着的时候被打服,死了的时候被踩住,刀兵就是要告诉你什么叫凶的不留余地。

    裴亭山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慢了。”

    他大步走下坡道:“继续往前压。”

    东疆刀兵的士兵一个一个的超过了他,黑色的洪流朝着对面土黄色军服的渤海人席卷过去,从坡道杀到空地,从空地杀到渤海军大营,当数万刀兵完全施展开,渤海人纵然拼凑了十万大军又如何

    抛石车被砸碎,人被砍死,才刚刚建造起来的大营被付之一炬。

    火海烈焰中,拎着刀子到处找人杀的刀兵怎么能不让人畏惧没有人敢去想看看刀兵那一张张铁面之下的脸是不是真的人脸,他们生怕一揭开那铁面,看到的是青面獠牙的恶魔。

    一口气杀穿了渤海人的大营,刀兵出,不胜不归。

    镇东关。

    一日厮杀之后,刀兵追杀渤海军足有三十里,那是杀进渤海国内的三十里,虽然这三十里都是荒原连个村庄都少见,可除了渤海人大营之外还有一座要塞,也被刀兵直接摧毁。

    不灭渤海,只是因为那地方太苦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差不多三百天是冷的,有至少一百五十天连土地都不能解冻,这种地方打下来做什么

    穷的种不出粮食,拿了渤海,相当于拿了一个大坑,还要不断的往里边填。

    所以并不是大宁不能灭渤海,只是不想,得不偿失。

    但是杀进渤海这种事,对于东疆刀兵来说真的没有多难啊。

    裴亭山走到主位那坐下来,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孟长安:“少年有少年人的无畏,而少年人无畏则大有可为,你打下这城关不算什么,但是敢打,让我还算看得起你,闫开松是我的人,我麾下八刀将之首,也是我最看重的义子,纵然我不喜欢你,甚至现在也想下令砍了你的脑袋,但我还是得说一声,他不如你。”

    孟长安没说话。

    “你为什么要打这城关”

    裴亭山问:“你来了就打下来,而我手下闫开松多年没打,是因为他打不下来”

    孟长安抬起头看着裴亭山的眼睛:“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打。”

    “嗯”

    裴亭山抬了抬眼皮。

    “你和闫开松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守成之将,他在白山关,练兵调度,城防建设,这些方面都比你做的好,你是开疆之将,所以这么多年他在白山关都没想过打出去,而你想了。”

    裴亭山哼了一声:“可你真以为打下来一座渤海人的城关就是大成就”

    “眼界太低了些,既然打了,那就继续打。”

    裴亭山淡淡道:“总不能大过年的给陛下送去的捷报上,只写一座破破烂烂的渤海人边关。”

    他走到沙盘那边低头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发红的闫开松:“刚才我说你不如他,心里是不是不服气那就打出来,让他看看你并不是不如他就这吧。”

    裴亭山的手在沙盘上指了指,那是渤海国内,大概三百里左右的一座大城,对于渤海国的探索其实并不算很详细,所以沙盘做的也稍显简陋了些,不过那些比较重要的城镇和要塞位置倒是精确,毕竟大宁在谍报方面做的比黑武还要好。

    “板城。”

    裴亭山对闫开松说道:“杀到这,一共大大小小有四五座渤海人的军事要塞,一路碾过去,杀不足三十万人不要回来,我就在这白山关等着你渤海那个破地方拿下来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杀人有意义,大宁打了你一座边关你居然还敢打回来,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

    闫开松垂首:“属下遵命。”

    “三百里,四五座要塞,就给你十天,年前的捷报就得是年前的,杀足三十万人回来,我不管是当兵的还是渤海国的百姓,我给你的军令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杀他三十万军队也不可能,凑起来他也未必能凑出三十万顶盔掼甲的正规队伍来,过一村屠一村,过一镇屠一镇,过一城屠一城,这是我给你的军令,可做得到”

    “属下做的到。”

    “去吧,让渤海人怕。”

    裴亭山道:“我将刀兵给你一半,八刀将给你一半,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刀兵不轻出,出则不轻回。”

    “明白”

    闫开松拿了军令,转身大步走出大堂。

    裴亭山看了孟长安一眼:“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在我离开白山关之前,这里的一切我来做主。”

    孟长安没说话,也不能说出些什么,东疆大将军节制整个东疆军务事,裴亭山说的并不过分,在这个东疆,他到了的地方,当然他说了算。

    裴亭山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我听闻白山关小粮仓的主簿刘雄守护不利,以至于粮仓坍塌,损失了大量的物资,甚至险些断了前线将士的补给”

    站在一侧的廷尉府千办方白镜点头:“是。”

    “人呢”

    “拿了,就关在白山关。”

    “带过来吧。”

    裴亭山往椅子上靠了靠,似乎是昼夜不停的带兵赶过来确实辛苦了些,对于他的年纪来说,一场恶战似乎影响不大,但长途跋涉昼夜不眠不休就有些撑不住。

    靠在椅子上没多一会儿竟是睡着了,他们此时在镇东关,刘雄被压在白山关,带过来还需要一阵,所有人都站在那等着,也不能走,也不能坐,大将军在睡觉,他们还不能交谈。

    刘雄被带上来的时候看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其实粮仓坍塌,这事不是不可以避免,若他勤快些时常检查,自然不会发现不了问题,而若他在粮仓倒塌之后立刻派人上报,并且联络楼城大粮仓继续送粮过来,孟长安也不至于后来心里有了些担忧。

    “认罪吗”

    裴亭山睁开眼睛看了刘雄一眼。

    刘雄跪下来:“卑职,认罪。”

    “嗯,认罪就好,不牵连你家人,也不牵连你手下,小粮仓你最大,出了事自然你担着,就如这东疆我最大,出了事自然是我担着。”

    他这话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孟长安站在那,表情也没有什么改变。

    白山关里他最大,出了什么事,自然是他担着,这是裴亭山想告诉他的,哪怕不明说出来他最起码得明白。

    “砍了吧。”

    裴亭山摆了摆手:“刀子快些,我记得当年你也曾在我帐下当过兵。”

    刘雄垂首:“是。”

    “嗯。”

    裴亭山道:“所以你忘了我说过些什么做错了要认,认了就别怂,我裴亭山的兵凶名天下第一,但凶不代表没规矩,朝廷法度容不得你活着。”

    “卑职没有怨言。”

    “那就好。”

    裴亭山闭上眼睛:“我记得你有个儿子算起来也有快二十了吧,送到东府武库,告诉武库的人是我说的。”

    刘雄猛的抬起头,然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大步走出。

    “出门照直走,别回头了,人间也就那样,你叫刘雄,人间不为雄,死后为鬼雄吧。”

    闭着眼睛的裴亭山叹了口气,似乎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