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儿抬头仰望,只见这大汉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眨眼之间,就到了她的近前。
大汉伸出手,笑着讲道:“快把玉如意给我。”
许灵儿把宝剑入鞘,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石川五右卫门先生?竟敢明目张胆在此收徒?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
石川五右卫门大大咧咧,似乎毫不在意,反问道:“谁在找我?我为何不知?”
既然他敢在家乡收徒,其中必有缘故,许灵儿威胁道:“那袋子财宝本属于石山本愿寺,被三好三人众抢走后,在筑前客栈被你们给偷走了,返回越前的途中,你杀了同门师兄、师弟,独吞那些奇珍异宝,实乃胆大妄为,如果让朝仓义景找到你,你必死无疑。”
石川五右卫门听罢放声大笑:“你知道的还挺详细。不过,我告诉你,我的同门师兄弟不是我杀的,而是被蜂须贺小六所杀,朝仓义景大人已经派人找过我了,真是十分惭愧!他了解真相后,原谅了我,我在此收徒,就是希望将功补过,继续效忠义景大人。”
“如此说来,那袋子宝物不在你手?”
“嗯!什么意思?”石川五右卫门意识到说漏嘴了,改口讲道:“你若把玉如意送我,我便告诉你在何人之手。”
“你不是已经说了,是蜂须贺小六杀了你的师兄弟。”
这时,妖艳的女人忍不住了,大声嚷道:“别再跟她废话,杀了她!”
石川五右卫门狠狠瞪了她一眼,摇头答道:“我也想杀她,可她是显如的妹妹,那显如和朝仓义景、武田信玄都是亲戚,缔结三条盟约,结成强固同盟;如今,那足利义秋已经到了越前,朝仓义景大人要立他为幕府将军,马上就要和松永久秀开战了,将来少不了靠显如帮忙,如果杀掉这个女娃娃,将来如何面对显如?”
“你真是一个大笨蛋!杀了他们俩,咱们把尸首扔到山里去,谁知道是你杀的?”
石川五右卫门点点头,认为很有道理,便吹起口哨,于是,四大倭瓜一齐发起攻击……
许灵儿立刻拔出宝剑准备迎战,文涛见状,急忙挡在她的身前。
听说朝仓义景收留了足利义秋,要立他为幕府将军,让文涛吃惊不小,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灵儿姑娘,求你将玉如意送我,可以吗?”
不明就里的许灵儿问道:“文涛,你准备怎么办?”
“灵儿姑娘,请将玉如意给我,我来和石川五右卫门谈判。”
于是,许灵儿毫不犹豫就把玉如意递给他。
“石川五右卫门先生,你若能送我到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我便将这柄玉如意送给朝仓义景,请问你意下如何?”
石川五右卫门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此表示质疑。
“你是显如的弟子?为何要去比叡山?”
“足利义秋在越前被立为新一代幕府将军,想必朝仓义景求贤如渴,虽然我没有惊天旷世之才,但为了天下苍生,愿在延历寺出家,协助朝仓义景统一‘天下’。”
妖艳的女人伸出手讲道:“你把如意送给朝仓义景,还不如送给我,我家夫君定能把你送往延历寺出家。”
石川五右卫门点头答道:“拿来吧,我这就送你走。”
这时,许灵儿掏出一包药,递给石川五右卫门。
“请你帮帮忙,给他清洗干净,把这药敷上,再给他换身衣服,就把玉如意给你。”
石川五右卫门又吹了声口哨,四大倭瓜要走了玉如意,交给那妖艳的女人,就见她手捧玉如意发出阵阵狂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石川五右卫门这才接过草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文涛想了想,自己经常生活在南方,便顺口答道:“你就叫我南光坊吧。”
此刻,许灵儿忽然想起这句寄语: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王冲等人离开石山本愿寺不久,猴子秀吉就到了,显如听说后,便带着一群弟子迎出山门。
秀吉跳下马,把缰绳交给僧兵,一路小跑,嘴里哇啦啦乱叫,直奔显如而来,到了近前匍匐在地,朗声讲道:
“尾张国爱知郡中村乡民木下藤吉郎,叩见石山本愿寺法王权僧正大人!”
显如急忙将他扶起,秀吉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了显如。
“感念法王权僧正大人的恩德,一直想来拜见,却没有机会,佛祖不负与我,迷途的虎之助把我引来了,真是佛祖给我们的缘分,感谢法王权僧正大人收留我的孩子,法王大人德比天高、恩比海深,藤吉郎和虎之助永世难忘,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听罢他这一席话,显如放声大笑:“秀吉大人真是客气,南无阿弥陀佛。”
秀吉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颇显虔诚地讲道:“僧正法王大人真乃当世活佛……”
显如知道,马上又是一堆赞美词,没等他把话说完,赶忙讲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还没用斋吧?快请到寺院斋房,贫僧略备薄宴,在小寺歇息一晚,咱俩再好好叙叙缘分。”
忽然,虎之助从人群中钻出来,只见他来到秀吉身旁,昂着小脑袋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秀吉松开显如,媚笑着讲道:“虎之助,以后不要这么贪玩了,还不快谢过法王权僧正大人。”
虎之助有着大人般的矜持,缓步走到显如近前躬身施礼,用稚气的童声讲道:“感谢法王权僧正大人的救命之恩,虎之助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显如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微笑着答道:“好小子,将来必是一员虎将。”
这时,秀吉这才把那只口袋送到显如之手,诚恳地讲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法王权僧正大人笑纳。”
“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客气了,请!”
安排秀吉在斋堂用饭,显如回到禅房,想看看他送来的礼物,微笑着自言自语:这乡巴佬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当显如拿起那尊佛龛时,顿时怔住了……
仔细观瞧这尊佛龛,却是达摩祖师的面相!
显如赶紧放下佛龛,翻箱倒柜去找严世蕃的书信,认真地对照着秀吉的礼物,再查看信中的清单,少了一些古籍、画卷等物,还有那面铜镜,其他的基本都在……
“这些东西为何会落在他的手中?”
显如惊叫一声,丢下这些东西,便赶紧跑去斋堂,想找秀吉问个清楚。
这时,秀吉已经吃完了,发现显如神色不对,便试探着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难得能来一次,正准备讨教几句,今晚我还得返回清州城。”
“既来之,则安之,不必如此匆忙,贫僧已经给你安排了禅房,就在小寺安住一晚,贫僧正好也有事情,需要请教秀吉大人。”
“法王权僧正大人不必客气,今晚我必须走,明日还要给织田上总介大人当差。”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儿聊几句。”
显如说着,把值守的僧人支走,和秀吉席地而坐。
盘坐在显如对面,秀吉使劲往前挪了挪,低声讲道:“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本是乡下人,对‘天下大势’实在不懂,恶贼松永久秀伙同三好三人众,谋害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听说还把义辉的三弟给杀了,如今,在京都立足利义荣为将军,如此做法恐怕不妥。”
“秀吉大人说得是,足利义荣没有‘天下人’的威望,战国争雄,在所难免。”
“足利义荣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但义辉还有个弟弟名叫义秋,曾在兴福寺出家,请问法王权僧正大人,可知他现在何处?”
“南无阿弥陀佛,义秋是大命之人,就在他在山穷水尽、等着受死之际,细川藤孝大人向他伸出援手,在一群幕府老臣的精心安排下,他逃出兴福寺一乘院,目前不知去向。”
“法王权僧正大人,本愿寺僧徒众多,一向宗更是遍布诸侯各国,若能探知义秋的下落,织田上总介大人必然伸出援手,以天下苍生为念,支持义秋来当‘征夷大将军’,共同讨伐恶逆之徒。”
“阿弥陀佛,贫僧深知织田上总介大人雄才大略,本愿寺愿与上总介大人联手,共同讨伐恶逆之徒,相信用不了太久,义秋就会主动求援,并号召各地大名起来响应,请织田上总介大人只需耐心等待也就是了。”
秀吉暗自盘算:若那义秋投奔了武田信玄,或者上杉景胜,那么,信长公准备好多年的“天下布武”,挟“将军”以令诸侯的计划,岂不是名不正而言不顺?
想到此处,他接着讲道:“想那义秋刚刚逃出奈良,应该还没走远,尾张近在咫尺,法王权僧正大人,一旦能联络上义秋,请他立刻到尾张来找我,织田上总介大人定会支持他来当‘征夷大将军’,我等齐心协力保他‘上洛’。”
显如注视着秀吉,颇显有些不满。
“南无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好了!看得出上总介大人一片苦心。不过,贫僧觉得你带来的礼物太贵重,全是来自大明朝廷之物,贫僧承受不起,请你带回去,帮贫僧给上总介大人捎个话,贫僧领情了;你若不带走,我这就派人给他退回!”
“法王权僧正大人误会了,那是在下一点小小心意,与上总介大人无关。”
显如平静地盯着秀吉,把他看得有些尴尬,仿佛他此番前来是受织田信长所托,专门来打听足利义秋的。
秀吉毫不在意,使劲往前挪了挪,态度越发诚恳。
“请法王权僧正大人不要误会。在下一直仰慕法王大人之威望,借着来接虎之助之机,专程拜会,与织田上总介大人无关,因此,我今晚必须回去,明日还要当差,千万不可让上总介大人知道我来过,请法王大人替在下保密,拜托了。”
沉默许久,显如很不客气地讲道:“你若不能说出这些物品的来历,我定会给织田上总介大人退回去!”
“法王权僧正大人,想必你对这些宝物有所耳闻。那好,不瞒你说,这些东西来自萨摩海盗,先被一群乱波抢走,他们为了宝物而自相残杀,最终,被蜂须贺小六捡到手送给我了,请法王大人不要再有任何疑心。”
“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是个诚实可信之人,也不瞒你,这些东西都是大明关白之子严世蕃捐给本寺的,却被那秋目浦海盗林一官所扣押,因此,贫僧正在悬赏捉拿林一官。”
“不瞒法王权僧正大人,在下从林一官手中买过火枪,和他曾有一面之交。说实话,我也在到处找他,但听说他已经去了南洋。将来,我若能抓到这该死的匪徒,一定把他送到本愿寺,任凭法王权僧正大人发落。”
“南无阿弥陀佛,好!贫僧相信你的诚意,在贫僧看来,阁下的雄心壮志不亚于织田信长,因此,愿交你这个朋友。”
秀吉闻听,赶忙伏地膜拜。
这时,就听显如接着讲道:“明朝关白之子严世蕃每运来一笔财宝,便会给贫僧写封书信,刚刚对照书信中的清单,发现少一面铜镜,请问秀吉大人,你可知铜镜的下落?”
秀吉赶紧摇头答道:“蜂须贺送给我的,我都拿来了,是不是还有面什么铜镜?待我回去问问,若能找到,一定给权僧正大人送来。天不早了,不知木曾川还有没有渡船,就此别过,在下永世不忘法王之恩德,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于是,显如亲自把他们送出山门,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叹道:“观此人志向,不在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之下!”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山坡,显如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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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五右卫门
日本著名的侠盗,和取得日本政权的丰臣秀吉势不两立。他组织盗贼团伙,劫夺大名、富人、商人以及神官的财产分发给穷人,其忍术高明,出入守备森严的大名官邸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声名大噪,因此被称为义贼。
1594年夏,石川五右卫门潜入伏见城的太阁丰臣秀吉府邸,在丰臣秀次家臣木村常陆介的支持下,试图刺杀丰臣秀吉。但触碰了太阁府邸中的千鸟香炉,香炉鸣叫,五右卫门被捕。丰臣秀吉大怒,将其押往京都的三条河原,同其家族九人一起用油锅烹死,其属下二十人被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