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
如今,钱塘县连续三任知县暴毙,或者说如今可以称之为连续四任知县暴毙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
除了安康候赵德行以外,其余人,都已经招供了。
对于安康候赵德行,曾毅根本就没让人去审问他。
如今,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案子已经查明,安康候赵德行的口供,反倒是不在重要了。
“怎么赵侯爷是不想说话”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安康候赵德行,这恐怕是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有人和赵德行说话的。
“曾大人,老夫小瞧你了。”
赵德行声音嘶哑,他人老成精,已经瞧出端倪来了“可惜,可惜啊,祖宗留下的基业,竟在老夫手里毁了。”
若是其他的罪行,赵德行倒是不怕,可是,连续四任知县被害,这个罪名,就是侯府,也是背不起的。
“曾大人可是准备将老夫等人押送进京了”
赵德行声音嘶哑着开口询问,至于旁的,他根本就不用问。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冲着赵德行拱了拱手,道佩服,佩服,果然是老侯爷了,这一个多月未曾和外界接触,此时竟然还能如此稳重,怕是侯爷心里,已经猜出端倪了吧”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如此,不用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
“只是,不知侯爷认为此时可否开口”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安康候赵德行,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赵德行是不可能开口的,安排是所有人都招供了,他也不会开口的。
果然,赵德行摇了摇头,道“老夫是朝廷勋爵,自是知道朝廷法度,万不敢有所触犯。”
赵德行的话,意思很明显,他没有做过任何的事情,现在不会承认,日后到了京城,他仍旧不会承认,甚至,还会喊冤。
至于其他人的供词,完可以说是被曾毅胁迫等等。
曾毅低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今个本官见侯爷,其实就是想问问,侯爷准备怎么个死法。”
京城的圣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了过来,若非是如此,曾毅才懒得见这赵德行。
赵德行楞了一下,猛的抬头看着曾毅,脸上露出一丝震惊“曾大人此话何意”
“难不成,曾大人终于是忍不住,想要对老夫用刑了不成”
“若真是如此,曾大人尽管招呼就是了。”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之色“侯爷这魄力,若是你那儿子和你府上之人能有个五六成的,本官还真不好问出实情。”
“只是,如今你府中之人,皆以招供,且证据十足,侯爷你在不松口,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
看着赵德行不屑的表情,曾毅仍旧继续说道“原本,其实你开口与否,本官都不在意的。”
“毕竟此案证据以及找到,且如今拥有的供词也已经足够了,你一人开口与否,不重要。”
“甚至,朝廷也不会在意你一人的供词,毕竟,若是案子都如同你这般,一人不开口,就不得审断,那做了恶事之后,咬死不松口,岂不是就能逍遥法外了”
“原本,这个案子送去京城复审,到时候自然有人在来审问你,用不着本官操心。”
曾毅说完这些,脸上笑意更浓“只是可惜,圣上下旨,此案交由本官在这钱塘审断,直接处置。”
“你说,本官最起码也是要审问你几句,这才成吧”
说完这话,曾毅就暂且不在说话,看着已经陷入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安康候赵德行,其实曾毅心里明白,赵德行心里的希望其实就是进京复审的时候,能否出现转机,这也证明安康候府平日里在京城经营了不少的权贵。
当然,这些是曾毅早就知道的,若非如此,连续三任知县暴毙,一任知县辞官,这事情怎会被压下来
内阁怎会一直不知此事
若非安康候府在京城有不少的盟友,那前任钱塘知府为何要帮他,为何能破例升任通政司右通正
所以,曾毅一直对安康候赵德行不审不问,也是由此原因的,安康候赵德行心里有希望,那他在这钱塘县就是不会开口的。
除非是进京之后,那些他认为的希望彻底断绝了,他才会有可能开口,所以曾毅自然也就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如今不可能开口之人的身上了。
可是,如今,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意思很明确,让他曾毅直接在钱塘县把案子给断了,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在钱塘县进行就成,根本不必押送回京,也不必在行请奏。
这种情况下,曾毅自然也就不能在继续把安康候赵德行关着不审不问了。
“曾大人想要老夫说什么”
安康候赵德行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只是,这话里充满了讽刺,他自然不会认为曾毅骗他,毕竟,牵扯到圣旨,没人敢胡说。
“不是本官想要你说什么,而是你该说什么。”
曾毅根本不理会安康候赵德行话里的陷阱,甚至,在曾毅看来,赵德行话里的陷阱殊为可笑。
若是别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等等的时候,话里的陷阱或许有些作用,可如今,赵德行不过是阶下之囚,这种情况下,又有何用
“老夫还是那句话,老夫未曾做过触犯朝廷法纪的事情。”
安康候赵德行沉声开口,他心里清楚,别看曾毅说的如何好听,可是一旦他开口认了此事,签字画押,到时候,生杀予夺,可就在曾毅了。
“曾大人刚才说的不错,老夫一人不招,并不会影响曾大人你对安康候府审断。”
“可,老夫毕竟是安康候,若是老夫不招,你哪怕是砍了老夫的脑袋,日后,也自会惹来非议。”
安康候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这也是曾毅担心的地方,也正因为此,他才会今个见这安康候一面的。
只是,没想到,果然是人老成精,安康候赵德行看破了他的心思。
“赵侯爷所说分毫不错。”
曾毅点了点头,聪明人之间说话,没必要掩着藏着,他就算是不承认,安康候赵德行心里也清楚的,更何况,事实原本就是如此。
“只是,侯爷可曾想过,就算是有人私下有非议,可又能如何”
“几句非议罢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人提起了。”
“更何况,这事陛下已经下旨交由本官处置,那也就意味着,陛下肯定已经相信了本官。”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不妨告诉你,本官得到消息,在本官奏折送去京城以后,陛下看到奏折当天,锦衣卫拿了原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于怀,并抄了他的家。”
“只不过是两个多时辰之后,于怀就已经招供。”
曾毅知道的这些,是李东阳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当然,书信上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些,但是,曾毅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在本官看来,供状其实作用已经不大,甚至,你们的这些供状,能否封存在刑部,都未可知,毕竟这是丑闻。”
“所以,谁知道你最后到底签字画押与否”
曾毅其实说这么多,还是想要安康候赵德行签字画押的。
摇了摇头,赵德行脸上是浓浓的嘲讽之意“曾大人,你真以为老夫年迈可欺不成其他人任凭怎么说,老夫都不会屈服的。”
赵德行心里明白,这是他和曾毅谈条件的唯一机会,除非是曾毅不在乎官声。
点了点头,曾毅冲着安康候赵德行开口,道“好”
“侯爷这话,本官记下了。”
“侯爷这般年纪,也经不起折腾,万一在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那可就有些不好了。”
“而且,本官看来,依着侯爷的性子,大刑之下,也未必肯招的。”
叹了口气,曾毅满脸苦恼“罢了,不招就不招吧。”
“侯爷就在安心的呆几日吧,日后,本官亲自监斩,送侯爷上路”
说完这话,曾毅扭头,看着旁边站着的赵奎,笑眯眯的道“本朝这凌迟之刑,可能让犯人活过日”
还不等赵奎开口,赵德行猛的拍了一下跟前的石桌,沉声道“曾大人,这凌迟之刑,就是日,老夫也熬的住。”
“你就不用白费心机了。”
赵奎看了赵德行一眼,沉声道“回大人的话,这犯人未必能受过五日,可三日,应该是可以的。”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安康候之子赵有致,肆意妄为,残害官吏,祸害百姓,罪不容诛,罪大恶极。”
“凌迟处死。”
“顺便,把赵侯爷也带去刑场,让他瞧瞧。”
曾毅这行为,可真是十分的狠辣,让安康候赵德行眼睁睁的看着他那独子被千刀万剐,这可以说是诛心至极。
曾毅就不信了,这种情况下,赵德行还能忍住不开口。
“曾毅。”
赵德行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曾毅,喉咙里发出嘶吼之声“你敢。”
“带下去吧。”
曾毅根本就不搭理赵德行,冲着赵奎吩咐,道“三日后,带侯爷去刑场观刑。”
“待凌迟处死之后,将一应犯人部问斩。”
目送赵德行大呼小叫的被压了下去,曾毅相信,赵德行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的决心已经摆出来了,无论赵德行招供与否,他们都必须要被处死,绝对不会轻饶。
而赵德行之前也是打算哪怕死,也要让曾毅的官声上留下一个污点,不管这个污点的大小,哪怕只不过是芝麻大小的污点,他也要留下来,这纯粹是用来恶心曾毅的。
而曾毅则更狠,不招供,不开口,可以,直接给他独子来了一个凌迟处死。
反正都是死,这凌迟处死可是最为凄惨的,他就不信了,赵德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独子被凌迟处死了。
是想要一刀来个痛快,还是凌迟处死,这就看赵德行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在曾毅看来,赵德行最后肯定是会屈服的,没必要因为相遇给自己来个污点,而让他的独子遭受凌迟。
“大人,若是赵德行真不开口。”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李建胖沉吟了一会,方才小声缓缓开口,试探着道“以赵有致的罪孽,凌迟处死,并不为过。”
“甚至凌迟处死,也是便宜了这个畜生。”
“可,此罪若是由刑部定下,并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大人您比较年轻,此案虽交您处置。”
“可若您将赵有致凌迟处死,哪怕其是罪有应得,可您肯定会背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头的。”
“这对大人您,可是很不利的啊。”
李建胖这话是真的在替曾毅考虑,他也明白,曾毅这是恐吓赵德行这个安康候的可能性居多,可就怕赵德行真的不松口。
若是赵德行真是狠下心不松口,那该如何
“他会松口的。”
曾毅沉声,道“至多行刑当天,绝对会松口的。”
“他还不至于为了想要给本官留下那么一些可能的风言风语的污点,而让他那独子受千刀万剐而死。”
“好了,去准备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赵有致肯定是要斩的,他府中的管家,包括这安康候赵德行,都是要斩立决的。”
“这案子结了,暂且也回不去京城,也不知道陛下何意。”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不过,杭州府别的县还未曾去过,只是差人打探过,正好,这案子结束之后,可以去亲眼瞧上一瞧的。”
“是。”
李建胖点头,他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忧的,在李建胖看来,陛下让曾毅暂时以钦差的身份仍旧留在杭州,是否是因为经常出了什么变故,比如曾毅这次查案的结果,毕竟这个案子交给曾毅在钱塘直接审断,让李建胖觉得有些不合规矩的,而恰恰又暂时不让曾毅回京,这也难免李建胖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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