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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州朱家

    朱家的发迹要从朱勔的老子朱冲说起,朱冲本也只是一贫苦百姓,只是小伙长得不赖,在跟一个老道几度春风过后,老道临别前赠送了朱冲几个药方。也正是靠着这几个老道赠送的偏方,朱冲逐渐在苏杭一带有了名气,身家也越攒越多。

    但朱家能够一飞冲天还是要归功朱勔,朱勔善于把握机会,当蔡京遭贬前往杭州的途中路过苏州,有心想要建座寺庙可又担心无人出钱,这时候朱勔挺身而出慷慨解囊,从而获得了蔡京的好感,以至于蔡京在第二年官复原职返回汴梁的时候带上了朱家父子,又买通童贯作假,让二人皆以“军功”做了官。

    后来朱勔得知宋徽宗赵佶喜好奇石珍木,先以三棵黄杨木做试探,大获成功后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朱勔搭上宋徽宗赵佶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十年,利用这十年的光景,打着为官家办事的幌子,朱勔在苏州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为了讨好赵佶,朱勔不择手段搜罗奇石,但凡是家中有可供一观之物,朱勔便会带人上门用黄封贴上,强行征收。

    赵佶在苏州设立应奉局为其搜罗奇石,原本是花钱购买,但朱勔却做了点小小的修改,应奉局的钱要掏,但却不是给物主,而是进了朱勔自己的腰包。这样光进不出两头吃的敛财方式,让朱家在十年的时间内成了苏州巨富,只不过与巨大财富相伴而来的,则是百姓们的无穷怨恨。

    作为朱家的关系户,蔡京不希望朱家出事,倒不是蔡京跟朱家父子的交情有多深厚,而是每年朱勔孝敬蔡京的心意,都是一笔数目不菲的钱财。想要孝敬蔡京的人数不胜数,但出手最大方的,还是朱勔。

    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蔡京希望朱勔能有所收敛,至少吃相别那么难看。只是朱家本身就是穷苦人出身,这小人乍富后难免就萌生了暴发户心态。朱勔膨胀了,被人恭维久了,就真的以为朱家是大宋的东南小朝廷,对于蔡京的劝告,朱勔表面答应,但回头依旧故我。可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伎俩如何瞒得过人称长着一双毒眼的蔡京。

    为了教训一下心态膨胀的朱勔,蔡京没有反对当初官家派张宝代天子巡视江南的决定,也没有像提醒自己种在江南各地的“摇钱树”这段时间安分守己那样提醒苏州的朱勔。在蔡京看来,张宝去苏州顶多也就是代替官家去训斥朱勔一番,朱勔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可蔡京并不清楚张家的情报网若是真的针对某一人全力发动起来时会有多可怕。之前他能得逞一时,只不过是张家不希望动静过大惊动了皇城司,毕竟是天子脚下,太过肆无忌惮很容易惹祸上身。但在江南,山高皇帝远,真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过去并不困难。

    这世上就没有秘密!只要有心去查,那就总能发现蛛丝马迹。更何况朱家做事“光明磊落”,仗着是替官家办事,朱家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也丝毫不怕有人去查。而当张宝看着送到手里的一摞摞证词的时候,整个人就对朱勔动了杀心。

    张宝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即便是坏人,也应该有自己做事的底线。有能耐冲外使去,耗子扛枪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而朱家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了张宝的底线,像这种害群之马,早一天除掉就早一天安生。

    离开汴梁时张宝之所以死皮赖脸也要跟赵佶讨来尚方宝剑,为的就是在处置朱勔的时候无人能阻止。至于沿途干的那些为民做主的事情,一来是顺手而为之,二来则也可以麻痹真正要对付的目标。

    朱勔不好对付,虽只是一个暴发户,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但仗着家大业大,朱勔在苏州暗中招募了一支三千余人的亡命徒作为自家的护卫。张宝虽想要为民除害干掉朱勔,但也不希望苏州爆发重大的流血冲突。此时的苏州形势很微妙,朱家依旧横行霸道,百姓也还在忍耐,但这忍耐已经接近极限,稍有一点火星,就有可能引燃百姓隐忍已久的积怨,造成一场民变。

    张家这几年一直在经营大宋江南,投入颇多。一旦出现民变,那这几年的投入也就打了水漂。张家的海外贸易如今虽然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但距离真正的盈利却还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张宝在耽罗岛、二龙山、四明山的投入,此时的张家并没有太多的余钱在江南进行二次投资。

    要对付朱勔,就要先想办法解决朱家的数千私兵。张宝这回南下只带了五百禁军,虽有尚方宝剑可以保证这些禁军对张宝命令的服从,但五百对三千,这胜负还是有点悬。徐宁的武艺虽令人放心,可张宝不想冒险,而且若是不能将朱勔一伙一次性解决,都会给苏州治安带来不小的隐患。作为朱家的老巢,张宝不相信朱勔没有在苏州留下保命的后手。

    为了稳妥,张宝找到了江宁府留守江守道,希望通过江守道暗中联系驻扎在江宁府的建康军,得到建康军的支持,那样至少在人数上可以占据一个优势。不是张宝瞧不起大宋的人马,实在是大宋的人马自己不争气,整个大宋恐怕也就只有猪手西北的大宋西军还保持着点军人的做派,至于其他地方的人马,四个字来形容便是不值一提。拱卫京畿的禁军大多数都成了杂耍班子,就跟后世拥有谜之自信的阿三一样,原本应该严肃威武的军演变成了快乐的杂耍表演。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张宝只看过一回禁军的演武便再也没兴趣了。而大宋的军队素质随着不断往南那也是不断下降。想想也是,北方有强邻,少不了要与人以命相搏,可大宋的江南是大宋的钱袋子,经济发达,人们不必像北方那样为了生存而搏命,只要找点事做就能养活自己。

    只是军人想要赚钱的唯一途径就是立功,没有功劳谁又给赏?张宝原本就对建康军没抱多大的希望,但等亲眼“检阅”了江留守口中的健卒以后,张宝对大宋南方人马的战斗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哪是什么军队,跟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

    “不错,不错,还请黄指挥使为本官挑选五百人听用,等事了之后再归还。”张宝强忍着没有当场发飙,对建康军的指挥使道。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挑最好的。”

    “嗯,还请有劳黄指挥使了。”

    ……

    “大人,只要五百人够用吗?”在回城的时候,江守道问张宝道。朱家在苏州拥有私兵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没人会不识趣的去告朱勔这个官家面前的红人的黑状。作为江宁府留守,江守道对于朱家的情况自然也比一般人要了解的多一些。

    “不够。”

    “那大人方才为何只要五百人?”江守道闻言急道。

    张宝当然不会告诉江守道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连这五百人都不想要。要建康军五百人,那是为了给自己之后调来的兵马做掩护,看到建康军的现状以后,张宝已经对江南其他地方驻扎的人马不抱希望,想要对付朱家的私兵,还是要靠自己人。

    回到江宁府以后,张宝一面命人送信去四明山栾廷玉、庞万春那里调人,一面对外宣布偶感风寒需要在江宁府逗留一段日子拖延时间。而实际上张宝并没有闲着,对于官府的办事效率已经感到绝望的张宝索性就不再依靠官府,直接动用张家的情报网办公,大量决定通过张家的情报网分散出去,矛头纷纷指向苏州。

    而此时的苏州朱家,家主朱勔正在怒声痛骂自己的二儿子朱汝功。朱勔一共两个儿子,长子朱汝贤性情与朱勔相似,眼光准,做事稳,平日里负责朱家的大多数买卖。而次子朱汝功就让朱勔头疼不已了,这小子仿佛是上辈子跟朱勔有仇,这辈子特意来找朱勔讨债的,经常把朱勔给气得咯喽咯喽,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混账小子给拍死。只是虎毒不食子,朱勔为人虽歹毒,但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却狠不下心来收拾,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坐在一旁的朱汝舟已经习惯了这对父子的日常,作为朱勔的侄子,朱汝舟同样也得到朱勔的器重,不过他所负责的事情与朱汝贤不一样。正所谓有光必有影,朱汝贤专门负责打理朱家表面的买卖,而朱汝舟则是负责那些见不得人的。剩下一个朱汝功,则跟着他的老子整天打听哪里还有值得一观的珍玩奇石,好去抢来孝敬官家,保证朱家的圣眷不衰。

    朱勔此时骂朱汝功也是因为朱汝功办事不利,把原本的一件好事给办砸了,还闹出了人命。只是朱汝功却是满不在乎,不过是死了一家富户,这些年被他朱家父子逼死的人又不是没有,至于大惊小怪吗?

    “汝功,今时不同往日,这回不是恰好赶上有钦差要来苏州嘛。我们在汴梁留下的人传回消息,说这回奉旨代天子巡视江南的张宝来头不下,不仅在官家那里很得宠,更是有当今皇后在背后做靠山。若是能够不得罪,咱们朱家最好尽量别去得罪。”朱汝舟也朱汝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心劝道。

    “哼!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能用钱买通的人。”朱汝功不服气的说道。

    “你好大的口气!你想用多少钱来买通那个张宝?”朱勔一听不由又炸毛,怒声喝问次子道。

    “汝功,这次来的张宝跟咱们以往见过的那些官员不一样。你不是常去城里的食为仙请客吗,那你可知那食为仙就是张家的买卖之一。而张家的买卖可不仅仅只有酒楼,像什么香水、梳妆盒、成衣等等等等,可以这么说,张家的各种买卖已经遍及大宋各路各府各州县。而且听说张家已经开始向海外进军,准备去海外做买卖。汝功,想要买通这样的人,你觉得要花多少钱才合适?”朱汝舟说到最后不由苦笑着问道。

    “……难道就没办法对付他了吗?”朱汝功有些不爽的反问朱汝舟道。

    “汝功,你可千万别胡来,我再跟你说件事,为了保护自家买卖出海的安全,那张宝甚至说服当今官家允许他自筹一支五千人马的水军充当张家的私兵。而叔父之所以会如此担忧,也正是因为忌惮官家对张宝的这份恩宠,一旦那个张宝在苏州有个什么闪失,而且还跟咱们朱家有关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朱汝舟一见朱汝功的神色便立刻严肃的提醒朱汝功道。

    而不等朱汝功说话,被朱汝舟提醒的朱勔已经恶狠狠地警告朱汝功道:“孽畜,老子警告你,不要去招惹那个张宝,要是因为你让那个张宝盯上我朱家,老子到时非扒了你的皮!”

    朱勔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要扒朱汝功的皮了,可就没有一次兑现过。朱汝功也习惯了,也没把老子朱勔的警告当回事。一旁的朱汝舟见状不由紧皱眉头,他太了解朱汝功的性情了,这就是个天生反骨的主,越是不让他去干的事,他就偏偏要去干,仗着朱家在苏州的权势,别人也不能把闯了祸的朱汝功怎么样,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朱汝功霸道跋扈的性格。

    “叔父,不如打发汝功去外面避一避吧。”等到朱汝功走后,朱汝舟轻声向朱勔建议道。

    “汝舟,你是担心那个混小子不听话?”

    “叔父,不是担心,而是肯定。汝功的性情是怎么样的叔父难道还不清楚?”

    “唔……你说得对,那小子的确不是个肯听人劝的,那你觉得让他去哪好?”

    “最近海岛上的那些人有些松懈,不如就让汝功去操练操练,别让那些人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正事。”

    “……汝舟,你是在担心那个张宝这趟来是想要对付我们?”

    “小侄也不确定,只是有种感觉,觉得那个张宝来者不善。”朱汝舟摇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