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的诱惑力对张宝并没有宋国君臣想象中的那么大。在明知朝廷不怀好意的情况下,张宝自是不会轻身犯险。如今的张宝已经不是为自己一人而活,除了那些指着辅佐张宝达到功成名就这个目的的文臣武将外,张宝更有自己的家小需要照顾。为了一个虚名就将自己置身险地,不是明智之举。
大宋的王爵,在张宝的眼中一钱不值,除了称呼上更好听点外,实际上的好处半点也无。安东大都护这个位置已经足够张宝用了,至于说王爵的俸禄,张宝又不缺钱。封不封王,对此时的张宝来讲可有可无,甚至弊还要大于利。
有害而无利的傻事,少干为妙。张宝不是个好虚名的人,为了打消朝廷的“念想”,他是毫不留余地的直接拒绝了朝廷的册封。本主不肯接受,朝廷也不能死皮赖脸的非要封,那就真成不要脸了。
不过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朝廷眼见一计不成,当即又生一记,对付不了张宝,便把目标锁定了张宝身边的人。论关系亲近,自是张宝的媳妇跟孩子。在率领安东第一军主力离开登州以后,张宝已将家眷悄悄送去了耽罗岛安置,那里是张家的天下,刘慧娘等人在那里可以让张宝行事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安排刘慧娘的亲眷,对张宝来说也没多大问题。但张宝除了刘慧娘这个正室外,还有两个侧室。以一国公主作为自己的侧室,足以看出张宝的“嚣张跋扈”。赵福金的生母在生前仅仅只是宫中一女官,虽然长得貌美,但由于生母在宫中的地位不高,赵福金在宫中也没什么亲近的人。而赵玉盘则不同,她的生母是当今皇后郑氏,当她得知郑氏身染重病以后,不由也就急了,带着几名侍从便返回了登州,当张宝得知此事的时候,赵玉盘本人已经进了汴梁。
木已成舟,再想捞人就有些困难了。张宝并不怪赵玉盘,母女连心,谁的妈得病了,做儿女的不着急所以在知道赵玉盘已经到了汴梁以后,张宝只是命人送去了千年人参一根以及诸多的滋补品,并没有要赵玉盘迅速返回登州的意思。
而赵玉盘此时却是正在对自己的亲弟赵柽大发雷霆。若不是赵柽跑去登州传信,赵玉盘也不会立马就相信母亲病重这件事。可让她气恼的是,母亲郑氏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突然见到女儿时还很意外。
过去姐弟情深,这世上除了张宝这个夫君外,赵玉盘最相信的便是自己的弟弟赵柽,却不想自己所信任的亲弟弟会伙同外人一同诓骗自己。赵玉盘并非无知妇人,出身皇宫的她对于阴谋诡计有着敏锐的直觉。一见到母亲没事,立马便联想到这是有意想要利用自己对付自家的夫君。若是旁人欺骗自己,赵玉盘还可以接受,但亲弟弟赵柽的参与其中,让赵玉盘彻底对皇家亲情感到了失望。
身在“贼窝”,再想要脱身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为了不拖累自家的夫君,赵玉盘本想以死明志,万幸张宝派来的人及时赶到,才及时阻止了赵玉盘准备玉石俱焚的念头。而收到了张宝的亲笔书信以后,赵玉盘也终于冷静了下来,除了每日进宫向母亲请安外,赵玉盘最常做的事便是进庙礼佛。
赵玉盘若是大吵大闹,朝廷倒是有应对的办法。但现在赵玉盘看似已经认命,既不吵闹也不想办法逃离,反倒像是要安心住在汴梁。新的安东大都护府正在修缮当中,但赵玉盘的表现却并非朝廷想要看到的。
是故作镇定还是欲盖弥彰,朝廷心里没谱。可这事又不能直接问,只好加派人手监视赵玉盘的一举一动。但从目前来看,赵玉盘的表现很正常,给出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封疆大吏主政一方时,其家眷需要留在京师为质,这是朝廷的惯例,安东大都护府也只是执行的晚了一些。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赵玉盘的反应出人意料,而安东大都护府对待此事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但越是如此,心里有鬼的人就越是心里没底。
超出计划外的反应,往往会使人方寸大乱。原本朝廷也预先设想了安东大都护府的反应,留家眷为质这个借口也是朝廷准备用来搪塞安东大都护府向朝廷要人的。只是朝廷还没用上这个理由,安东大都护府先说了。虽然这个理由很正当,很合理,可不是自己说的,就会让人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的事情正在悄然进行当中。
时至今日,在大宋君臣的心里,张宝早已经跟国贼划上了等号。说张宝有颗忠君爱国之心,倒不如说母猪能上树更容易让人相信。而张宝亦知道自己是朝廷“有志之士”欲处之而后快的目标。在这种前提下,张宝自是不会相信朝廷所说的任何“甜言蜜语”。
这时候赵玉盘被诓骗回汴梁为质,但事情却并未向着朝廷所预先设想的那样发展。安东大都护府的反应冷淡,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赵玉盘的安危。但反过来一想,安东大都护府还真是不必担忧赵玉盘的安危。
实力,才是决定主动权归属的根本所在。若是朝廷欲安东大都护府实力相当,那以赵玉盘为质还真能让安东大都护府投鼠忌器。可问题是朝廷如今的实力远不如安东大都护府,常年的武备松懈以及以文治武的政策失当导致大宋诸多具备将帅之才的人被安东大都护府招揽,收归己用。
再加上如今的大宋摊上一个兴趣爱好颇多,挥霍无度的官家,大宋朝廷陷入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尴尬处境也就不足为奇。
扣押赵玉盘在汴梁为质看似是个妙招,但实际上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安东大都护府的手中。一旦安东大都护府开口向朝廷要人,就现如今这朝廷,十有八九不敢不给。而为了避免安东大都护府借机生事,朝廷还需要花费人力物力确保赵玉盘无事,否则极容易惹来安东军的兵戎相见。
烫手山芋啊,本以为扣住赵玉盘能够迫使张宝来汴梁,却不想张宝不仅没来,反倒还得罪了当今的皇后,连带着二殿下赵柽也受了牵连,在朝堂民间的风评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当今官家赵佶如今虽还不老,但身为长子的赵恒也已经成年,连儿子都能满地跑了。
大宋如今虽大不如前,但一国储君依旧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长子赵恒占了一个兄长的位置,而次子赵柽的生母则为当今皇后,还有三子赵楷,最得赵佶喜爱。这三人是目前大宋储君的最有力竞争者。
长子赵恒最为年长,生母王皇后虽已亡故,但毕竟贵为往后,按照传统,只要赵佶不行废长立幼之举,那储君之位就是他的。而次子赵柽年幼时受张宝影响,多与民间百姓接触,也就成了最接地气的一位皇子,在民间的声望要远高于兄弟,至于三子赵楷,与赵佶一样擅长诗词歌赋,并借此机会结交了大批文人墨客,在士林清流中颇有人望。
三人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多年,虽还没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但也到了哥仨只要有一人上位,剩下的二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的程度。赵柽因为诓骗亲姐的缘故名望受损,赵恒与赵楷不仅不同情,反倒私底下拍手称快,更暗中派人推波助澜,进一步破坏民间对二皇子赵柽的看法。
赵柽会有今日之果,完就是咎由自取。百姓无知,但却也知道亲疏远近。大义灭亲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一个连至亲都不知道去爱护关心的人,还会去关心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百姓不懂什么国家大义,更不知道顾什么大局。在百姓朴素的是非观里,谎称生母重病是不孝,以此诓骗亲姐是为不义,赵柽眼下犯了这两桩大错,声誉受损就是必然。不过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卖,赵柽即便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欠妥,但为时已晚,错已铸成,再想要挽回已是千难万难。而且此时赵柽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迫切需要他来想办法解决。
他的收入受到了影响,已经快要入不敷出。早先没有诓骗赵玉盘回汴梁的时候,张宝虽然跟自己这个小舅子的关系已经不再如过去那样亲密,但每年还是会拿出一百万贯给赵柽做“零花钱”。赵柽想要争夺储君之名,那就需要用钱财打通关系,收买人心。可随着赵玉盘被扣在了汴梁,那一百万贯的“压岁钱”也就停止供应了。
没了这一百万贯,赵柽的日子也就开始过得有点拮据了。他的舅舅郑居忠虽是有钱人家,但家大业大开销大,在失去了张家这个商业上的合作者后,郑家的买卖也是大不如前,像张宝那样随手就是一百万的“大手笔”,郑家办不到。
拉拢人才,收买人心,没有一样是能离开得了钱的。就跟后世的总统选举一样,都是需要拿钱使劲砸的一件事,成功了一本万利,失败了血本无归。赵柽不可能在这时候选择半途而废,他与老大、老三的关系早已因为储君一事闹得很不愉快,这时候退出,那是自寻死路。
可想要获得钱财上的支持也并非一件容易事。不缺钱的时候认为钱多钱少不叫事,可等到缺钱的时候,那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失去了财源的赵柽眼瞎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投资者”,至于想办法挽回那份失去就再也难以找回的“姐弟情”,那也只能推后了。
赵柽在为缺钱焦头烂额,而他的兄弟赵恒以及赵楷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赵恒虽是赵佶的长子,但这对父子有可能上辈子是仇家,但凡是赵佶喜欢的,赵恒都要去反对。赵佶喜欢奢华,赵恒就不止一次的当众劝说赵佶要节俭,赵佶偏信道教,赵恒就找来一帮大德高僧跟道士斗法。若不是赵佶念在赵恒是自己长子的份上,恐怕早就将赵恒这个总给自己添堵的蠢儿子打进冷宫了。
如今赵柽陷入了麻烦,赵恒一时喜而忘形,私底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结果便传到了老子的耳朵里,引起了赵佶对赵恒的不满,下旨训斥,责令闭门思过。而传递了这个消息的赵楷也没有成为最后的赢家,赵楷执掌皇城司,却公器私用,这也让赵佶十分不满,借机便收回了赵楷的职务,同样关在府中闭门思过。
哥仨一个都没跑了,都遇上了不同程度的麻烦。而赵玉盘的问题朝廷也没有妥善的办法处理。送回登州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张宝的一个“把柄”,岂能就此轻易放过。可不放的话,安东大都护府的态度又冷淡,让人摸不清安东大都护府对待此事的真实态度。
本想让安东军就此投鼠忌器,却不想反倒由于畏惧安东军的反应而束手束脚。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诓骗赵玉盘,至少不用陷入眼下这种两难的境地。而更让朝廷感到难受的,还是赵玉盘本人此时的态度。
不仅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紧张,反倒在安东大都护府没有修缮完工前的这段时间里走亲访友,四处活动。赵玉盘是安东大都护张宝的侧室,同时也是大宋的长公主,生母郑氏贵为当今皇后,生父则是当今官家赵佶。有这二位保着,没人敢对赵玉盘不敬。而这回利用诈病骗回了赵玉盘,不仅让郑氏感到不满,也让官家赵佶对张叔夜等人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怀疑。
本以为可以凭借张叔夜等人消除张宝这个心腹大患,却没想到张叔夜等人眼高手低,嘴上高谈阔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等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是问题迭出,顾头不顾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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