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主簿和李斯两人一起,将那些布币的数目核算清楚,然后主簿告知了,这些布币在秦国的价值。
李斯听了之后,点点头,钱币还足够自己两个多月的用度,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两个月内,赶到咸阳,还要找到门路。
要不然,他就要饿肚子了。
“烦请上吏为斯兑换成秦币。”李斯拱手道。
主簿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将钱币卷走,而是重新做到几案之后,抽了一支竹简,开始在上面写字。
写完之后,主簿将竹简递给李斯,自己则将那些钱币重新包好,站起身来,说道:“你在此等候,不要到处走动,我去去就来。”
“恭送上吏。”
看着主簿离开,李斯看向竹简,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竹简之上,记载了兑换钱币这件事情。
上面记载了日期、时辰,兑换的双方,以及兑换的数量,写的很是详细。
李斯对这个办事严谨的秦国小吏,顿时充满了好感,心道,等以后自己发达了,可以提携他一下。
就在李斯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的时候,主簿从外面回来了。
将一个小包交给李斯之后,主簿道:“行了,已经兑换好了,你数一下,是不是与竹简上所记的一样。”
“不用麻烦了,斯相信上吏。”李斯笑着说道。
谁知那主簿并不领情,把脸一沉,喝道:“你想要我背上渎职的罪名吗?赶紧查点清楚!”
李斯被主簿这没来由的怒气,吓了一跳,赶紧将小包打开,开始数起来。
这秦国钱币乃是圜钱,其中一枚一枚的,甚是方便计数。
等将这些圜钱数完之后,李斯对主簿道:“好叫上吏知晓,这圜钱之数,与竹简上所记,当是分毫不差。”
主簿点点头,把手一伸,李斯会意,将竹简交还给主簿。
拿回了竹简,主簿看了看李斯,又开口说道:“李斯,你初来秦国,或许不知,在这里,法大于情!”
李斯点点头,有些苦笑,他自然知道秦国重法,可是没想到是如此的严谨。
“若是没有其他事,你且离去吧。”主簿下了逐客令。
李斯拱拱手,退了回去,离开官寺的时候,又碰到了那引他入内的卫卒,打过招呼后,便出了官寺。
眼看时间尚早,李斯决定现在洛阳市井逛一逛,如今已经兑换了秦币,或许可以买些用得着的东西。
走了一路,见道旁有一家食肆,而此时腹中也有些饥饿,于是李斯便钻了进去。
食肆的店家见有客来到,便走上前来,笑问道:“客观需要点儿什么?”
李斯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席地而坐,对店家说道:“我腹中饥饿,你这店中有何吃食?”
“时应菜蔬、粟饼等一应俱全。”店家应道。
李斯眉头一皱,再次问道:“可有肉食?”
店家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斯,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便有些犹豫的说道:“店中倒是有黍臛,只是价钱嘛------”
黍臛,是以黍米加上肉羹做成的,价格确实比菜蔬、粟饼贵得多。
“店家无虑,钱不是问题。”李斯笑着拍了拍自己装钱的布包。
店家听得李斯拍打之声,哗哗作响,知道里面的钱币不少,可这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啊。
难道这钱来路不正?
“你这钱是从何处得来的?”店家面色不虞的问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去官寺告奸!”
李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亏得此时店中客人不多,要不然绝对引起围观的。
“你笑什么?”店家有些怒了。
李斯将身上的验传取出,道:“店家休要恼怒,也休要怀疑在下,我乃楚人,今日才到洛阳,刚刚去了官寺,录了身份,官寺也将验传发于在下,这钱币自然也是在官寺处兑换而来的。”
那店家将李斯的验传拿到手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方才交还给李斯。
李斯接过验传,微微一笑,道:“店家,现在我可以点黍臛了吧?”
店家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刚才的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说道:“那是自然,黍臛一份,多放肉羹,热汤免费,客观稍等。”
看着店家离去,李斯将手中的验传把玩了片刻,揣进口袋之中,不禁叹道:“在秦国,有身份就是好!”
不一会,一大份黍臛被端了上来,那店家果然没有食言,里面的肉羹不少。
虽然有些油腻,比不得在南阳县尉腾的鹿肉,但是李斯吃的倒也是有滋有味。
“可还合口?”
或许对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好有所歉疚,那店家一直在李斯身边,等候吩咐。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时候,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的原因。
李斯点点头,道:“不错,若是有酒就好了。”
离开了兰陵之后,李斯才知道,那里的郁酒是多么的甘美了。
可谁知,那店家脸色又是一变,道:“客观可别乱说,我这食肆从不卖酒!”
这几句,店家喊得声音很大,别说店里面了,就算是路上的行人,都能够听得见。
随即,那店家来到李斯身侧,又小声道:“自商君开始,就不允许卖酒了。”
原来,秦国在《田律》里明确规定了:百姓居田舍者,毋敢沽酒,田啬夫、部佐谨禁御之,有不从者令其有罪。
店家还告诉李斯,秦国刚接手三川郡的时候,很多人都对这项律条不满,违抗此令,结果,治了许多人的罪,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随便喝酒。
当然,在过年和腊祭的时候,是个例外。
没有酒,却有热汤,奔波在外的李斯,不能太挑,就着热汤将黍臛吃完,然后掏出二十枚半两钱交给店家。
店家接过钱,没有揣起来,而是来到堂上柜前,当着李斯的面,将钱币投入一个大罐子当中。
见李斯有些疑惑,店家解释道:“我这店是替官寺开的,所有收入为官寺所有,必须当着客官的面,将钱币投入这銗(xiang,四声)中才行。”
李斯点点头,心道,自从踏上秦国的土地,真的是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