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此时正躲在角落里侧耳倾听,见半晌没甚动静,疑惑的皱了皱眉:“不应该啊……这都不挨抽,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抬头望去,却见那些混账依旧在哪嘻嘻哈哈笑闹着,不知为何的,竟是又丝丝失望。
程处亮右眼直跳,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是转头望向一旁程近,低声问道:“你确定那人将诗词递了进去?”
“确认无误,某亲眼见着那人将诗词递到了各家手中,全无一丝错漏。”
程处亮想了想,随后轻声道:“此时你若是诸位众臣,得知儿子野心其大,诗词间已有反志,此时别人又不知晓,你带怎样做?”
程远思虑了一阵,随后哼唧道:“偷偷拉回家,然后绑在树上抽……”
“那,现在这情形,该怎么解释?”
“恐是风雨欲来之兆……”
程处亮微微皱眉,随后哼声道:“但被他人截去许多诗词,心中实在郁郁不平,况且贼子势大,在做诗词定也会石沉大海,如此,却是叫人难做……”
细细思索片刻,程近笑道:“相必那几位是恼于二爷方才无礼之举,想给二爷个教训罢了,不过方才一番作为,待那贼子回家后相迎的,定是一顿好抽,权当是那贼子的报应了……”
“……”
被人耍了一道的程处亮心中不忿,但想到对方会挨抽,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
拿起边上放置的毛笔,研了几下墨,毛笔蘸了墨汁,酝酿一番,终于落笔,边写边道:“权当是送了他们……”
便就在众人注视下,程处亮泼墨挥毫,十二首以月为题的诗词顷刻又跃然纸上。
随后将几首诗词递给边上丫鬟,程处亮神情愈复杂,半晌后才似舍不舍的仍道侍女手中,便在侍女震惊的神情中说到:“你先将这些递交了,回头再来拿,不过事先说好了,那些贼子要是还敢贪墨!小爷拼着这脸不要,也要上去讨个公道……”
当……突然一声钟响,
“河间郡王子,蒲州刺史李使君《关山月》”话音方落,便听有歌女弹拨琵琶唱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众人仍在回味着那诗词,随后有些仕子赶紧提笔写就,直到一曲唱完,场景这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一曲关山月,配上乐府旧题,当真叫人殇离悲别……”
“刺史文采涛涛,道叫我等好生倾慕……”
相对于外面那帮学子此起彼伏的议论,程处亮此时却已是被气得抓心挠肝,这诗词便是卖于寻常仕子也得三五十贯,怎的就平白便宜了那几个货色。
话音方落,便听上面有响起:“琅琊郡公长子,琼州刺史牛使君作《中秋月》”
“空碧无云露湿衣,众星光外涌清规。东林莫碍渐高势,四海正看当路时……”
“这诗……”
“当真脍炙人口,今日龙争虎斗,总算见识到了天下英雄?”
程处亮猛吸一口凉气,随后愤愤然看了看楼上众人……
一曲毕,歌姬又道:“房相二子,散骑常房使君《月夜》”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一阵安静。
“房家二郎怎会由此才气?”
“那个房俊粗枝大叶,怎会做出如此细腻诗词,莫不是剽窃来的?”
“诗会乃是当场出题,怎会是剽窃。”
“哎?竟然还有,应国公之子,武元庆?”
“之前从未听说他竟是由此诗才……”
“天哪……十二首……”
“龙争虎斗,果真是龙争虎斗,这番场面,真个热闹……”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只是这时候台上诸位公卿大臣也算渐渐明白了些什么,李二哼声一笑,转而望向一旁:“处亮……却是不敢寂寞……”
长孙无忌闻言苦笑摇头:“不过,此子为人吝啬,若无钱财,怎会轻易与之诗词?”
“方才那诗词莫不是为了报复?”房玄龄恨声又道:“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这话一出,边上几人皆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后说话声便也响了起来。
“若不惩戒,以后难免会闯大祸?”
“只是寻常玩闹……”
“寻常玩闹……寻常玩闹怎会做这等不要命的诗词……”
“放你娘的屁!不过几首破诗,怎的就要你命了,再敢胡言,老夫这就锤死你!”
看着已经暴怒的程咬金,李世民叹道:“知节休得耍混……”
程咬金也知兹事体大,纵使忍着陛下生气,也只能站起身子,泛红的眼眶瞪着李世民:“我父子对陛下忠心可见,日月可表,却无半分不臣之心!陛下若不信,老臣这便将心挖出来给陛下看看!”
李世民见他急了,赶紧出言权威道:“你这夯货,朕何时说过你有不臣之心?只是处亮行事太过离谱,该有一番教训才是……”
“陛下还要教训我儿?老臣……老臣忠心可鉴,日月可表。陛下若不信,老臣这便将心挖出来给陛下看看。”
“你……怎就未见有你这般护犊的父亲!”李世民愤愤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看着众臣道:“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几首诗词而已,既不能言志,又不能抒情,顽童之作,作不得真。”
长孙无忌闻言哼声道:“陛下如此溺爱,恐……”
却是话还未说完,便就听着边上程咬金冷哼一声道:“恐甚……老匹夫在敢胡言,俺就将你那颗黑心挖出来!”
众臣:“……”
方才还一副委屈巴巴的忠臣模样,如今便又这副混账性子,这脸变得忒快,道叫众人一时间会不过神来。
李世民见状哈哈的笑了笑,虚点着程咬金道:“知节果真一副赤子心性,罢了罢了!今日若不惩戒,怕也不能服众,只若惩戒,又怕寒了功臣之心,倒是叫人难办了……”
房玄龄苦笑着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也只这李世民对程处亮是过于溺爱了,知他心思,也是不欲重罚,索性便就卖个人情,出言道:“此子既来,大抵是为了名声,即是为了名声,自不会甘心被人抢了风头。陛下既不愿重罚,那……那便就现学现卖,叫此子落空了希望,已做惩戒,如何?”
李世民闻言思索一阵,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既然众卿有了兴致,不若便就署名你我如何?”
长孙无忌闻言抚掌:“此计善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子聪慧,闻听如此,定知事情暴露,心下惴惴,却是比打骂更难受些!”
这时候边上李世绩却是苦笑着道:“若被外人知晓我等公卿如此算计一个,年不过束发的少年,还不知该如何笑话嘞……”
他话音方落,便听边上李靖正色道:“非也非也,陛下此举,一则维护法度,二则为天下百姓示以宽宏之心,乃一举两得的上善之举……”随后哈哈笑道:“只是传出去,到叫他得逞了!”
李世民亦是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处亮有才,却愧于德行,行事毫无章法,朕怜其才,不欲他泯然众人,便就给他寻个德行上佳的老师,诸位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