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间,程处亮躲灾安静的角落里不断四处巡视着,再三确定了周遭终于没人之后,这才悄然松了口气,随后拿起边上笔墨,就着边上的灯火提笔便就写了起来。
同样的时刻,远处李世民一行人也都各自落座,每年诗会,大抵都是这番模样,边喝酒边听诗。
其实这诗听起来也是个讲究,仕子诗人先将诗词填名提上,然后由一些学者遴选,通过的便由礼部官员在台上清唱,清唱时还有鼓乐笙箫符合,当然,大抵都是些乐府,清平府之类的曲调,少有推陈出新的。
此时李世民已经就位,边上众人见他到了,近皆起身施礼,山呼万岁,他只是装模作样的交情一番,然后摆手叫众人就坐,笑着对边上长孙无忌道:“此界诗会,倒是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恰逢科举方毕,礼部便邀了些仕子过来,却是比往年人多了些。”
长孙无忌说完,边上高士廉亦是捋着胡须笑道:“盱眙大唐文风昌盛,人才辈出,更胜往朝,此全仗陛下普惠恩泽,才有今日盛事。”
高士廉一句话说完,边上众臣尽是喜笑颜开,而后起身拱手道:“臣等,为大唐盛事贺!”
“哈哈!这话若是别人说,朕自嗤之以鼻,士廉心术明达,不阿不谀,这番话,却当是实情。”眼见满堂仕子心性激荡,情不自禁的笑叹道:“天下英雄尽入……”
话刚出嘴,便觉右脸有些微烫,半晌后,这才讪讪笑着道:“今日你我君臣便笑看天下英雄斗文比墨,不谈其他!”
这时候边上程咬金却是呵呵笑道:“咋就不能谈其他么……咱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皆是英雄,陛下此言有甚错处?”
李世民眼神一亮,这台阶给的忒是时候,笑着望去,眼神却是多了几分夸赞,只是高兴了还没一息功夫,便就听程咬金哼声鄙夷。
“再说了,这些东西与俺家处亮一比,哪能算是英雄,顶多是狗熊……上不得席面!”
“噗……”边上长孙无忌猛然喷了杯酒,随后指着程咬金斥道:“夯货禁声!”
程咬金却是不服他,听他呵斥,横眉一展便就骂道:“长孙匹夫骂谁夯货?”
“你……”长孙未曾想到这货这么不知好歹,虚点了几下,随后便就坐下。
倒是边上高士廉闻言苦笑,指着程咬金道:“知节家有麟儿,夸耀一番也是应该,只是不该将这满朝仕子也踩在地上不是?”
见着程咬金还要反驳,李世民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你是犯什么混!过会若是那孽障做不出什么好诗词,朕在找你算账!”
“额……”程咬金挠了挠头,随后面带难色的到:“怕是做不了嘞……”
众人闻言一愣,正待发问,却见程咬金呲着口黄牙心虚道:“昨日俺家二郎不听话,抽了他一顿。”
李世民是惊于老货辣手无情,皱眉道:“处亮伤势未愈,你……你是担心他死得不够快?!”
谁知程咬金听了非但全无半分懊悔,反而隐隐有些嘚瑟似得回到:“俺知道嘞!所以就抽的后脑,谁料那子竟然闪躲,纷乱下,将他打成了乌眼……”说着还指了指李孝恭:“便似郡王那般……那娃儿是个要脸的,容貌有损,怕是不敢露面嘞……”
“夯货!说就说,拿我打什么毕方?”躺枪的李孝恭不干了,横眉一指便就暴怒道。
只是他不出声倒还罢了,这一出声,反倒引起了众人注意,在灯火下的乌青的眼眶陪着那张充满怒容的脸色,怎的就是惹人发笑。
众人忍俊不禁,李孝恭更觉是失了面子,狠狠的瞥了眼尉迟,而后哼的一声便坐回了原位。
众人沉默了半晌,却是边上房玄龄站了出来,朝着李世民躬身道:“处亮不来,今日少了些乐趣,不过在座多为有才之士,相比也会同样精彩,不若这便出题,待仕子作上几首,且先听听如何?”
李世民横了程咬金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前日听得处亮做了首水调歌头,惊讶间,至如今也有意犹未尽之感,如此,便以仲秋为题,以全朕之心意如何?”
边上长孙无忌笑呵呵道:“此题应景,但若真要以水调歌头为蓝本,怕陛下会有些失望……”
李世民闻言呵呵一笑,随后便道:“呵……当日处亮醉酒,也曾与朕赌他若做出诗词便就承认他是大唐第一诗人,朕不欲食言而肥,恰逢天下英雄皆在场中,到不妨趁此机会与他比试比试,日后那子自夸起来,倒也算是个凭证……”
边上房玄龄闻言哈哈一笑,随后便道:“陛下对处亮呵护之情,却是溢于言表了。”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不禁得意道:“处亮学问稍长,性虽放荡,但与其父一般颇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譬如子敬(王羲之),实乃上佳之婿。”说着又撇了一眼程咬金,哼声气道:“只是贪了个没谱的父亲,叫人可惜!”
只是这话被尉迟旌德提去,一脸嗤之以鼻道:“不过一纨绔尔,陛下为何如此吹捧?”
李世民闻言倒是没生气,反倒意犹未尽道:“处亮其人,文采斐然,行事有方,于父母恭敬孝顺,实乃佳婿,若非不然,你以为信明会将他二女下嫁?满朝褚公,谁不知信明是出了名的骄傲,他能相中的女婿,岂还差了?”
尉迟旌德闻言啧啧嘴,然后思索了一阵,转而扯了扯程咬金衣袖,对方自是知道他想说甚,哼了一声而后厉色道:“俺可不想跟你这厮成亲家!爬远!”
尉迟旌德见他不给面子,黑脸微红,一把甩开程咬金的衣袖,恨声道:“额何时说过要与你割亲家,少他娘的不要脸!”
众人:“……”
……
……
且不管台上如何议论,却说台下仕子得了题目顷刻便跃跃欲试起来,偶尔低头写就,或是抬头思索,便就做起诗来。
反倒是程处亮得知题目后窃喜不已,这一中秋为题自然难不倒他,后世咏月诗词何其多也,随便那首不是经典?
泼墨挥洒,提笔写就,不过稍纵即逝的功夫便就写了一篇,待吹干了墨迹,便交给边上侍女。
侍女将诗词收好,然后就飘然离开,蝴蝶般的越过众人,朝着远处评委那去了。
台上众人见程处亮已经做得,尽是嘻嘻笑了笑,长孙冲嘻嘻一笑,随后道:“哈!热闹来了……这首便该是我的。”
边上杜荷亦是微笑道:“小冲且再去看看,莫要出甚差错才是。”
“兄长放心就是。”
边上牛师赞闻言哈哈一笑,随后愤愤看着楼下程处亮道:“哼!今日定叫这厮后悔招惹我等……”
李崇义亦是呵呵一笑:“且看此子过会如何气恼。”
当当当,随着水流钟响,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长孙冲摩拳擦掌,笑着道:“来了来了!”
……
……
见着钟声敲响,长孙无忌听声亦是笑呵呵地笑了笑,看着诸位道:“哈!来了却不知是哪位竟是把了今日这头筹!”
正说着,便见远处鼓瑟响起,随后变就是歌姬清脆的声音瑶瑶传来:“赵国公之子,宗正少卿长孙冲做得《八月十五日夜桂子》。”
“哎呀!却是辅机麟儿拔了头筹!”
“长孙司空,文武双绝,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此刻,长孙冲和诸位文臣一旁怡然自得,听着自家儿子作诗,微微笑了笑,谦虚道:“啊哈哈……客气客气”
“哎,怎能如此说,长孙冲平日便就多才多智,今日盛会,定是独占鳌头。”
“哪里哪里,也是个不争气的。”
台上长孙无忌志得意满,却是下首的程处亮半晌未曾回过神来,愣愣的看了眼边上婢女,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
心下愤懑,半晌才猛地一敲桌子。
“程某活到现在,就未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番言论,不过五十笑百,若皮日休在世,怕定要气得呕血三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