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的表情很狰狞,远远看去便就叫人觉得煞气腾腾,阴风四射,寒风侵肌。
回想着昨夜的事情,他脑中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几则寓言故事。
农夫和蛇。
东郭先生和狼。
郝建与老太太!
人与人之间,往往不知道谁是农夫,谁是蛇,无私换来自私,付出换来伤害。
谁说好人有好报,天不会看到。
谁在唱狼爱上羊,永远都是狼在吃羊。
人要有尊严,更要有底线!
这种隐藏于内心深处的行事准则,与老爹的不可动摇的威严,似乎正不断在程处亮内心深处斗争着,一双白净的大手时而化掌,时而握拳,使他看起来变就是一副心绪难平的样子。
但最终还是残暴的老爹占了上风……
许是自己也被自己这副模恐怖样吓到了,程处亮很不情愿的放下镜子,长声叹息。眼角的青紫尚在,此时却是不好再去挑衅那只野爹。
重新拿起镜子看了看,随后无奈放下,半晌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再想到今日便就是仲秋诗会,心里徒然又凉了半截。
“如此完美无瑕的脸,如此惊世骇俗的文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那语气哀怨,语调凄婉,竟是充满了一股子“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惆怅感。
“驸马!”
这时候清河与徐慧施施然走了进来,许是因为昨日哭过,如今的眼眉间依稀可见又些许红肿,只是加上那张笑颜绽开的小脸,却是叫人怜惜。
但程处亮没看他,甚至听她进来,竟是动都未曾动过。
“过会儿诗会便就开了,驸马怎么还未洗漱呢?”见他一副邋遢模样,边上清河有些埋怨的说着,随后便就指使丫鬟想要替他洗漱。
恰在此时,程处亮猛然回头指着自己一脸紫青便委屈道:“梳洗作甚?顶着个乌眼儿去作诗么?”
很沉重的一件事儿,甚至沉重的已经有些悲伤,但……
俩人还是忍不住的扑哧一声,尽管俩人都很克制,但那声音在宁静的小屋里,显得却是那样突兀。、
“你……”程处亮顿时越发失望了,用一种异常谴责且愤怒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起身拂袖便就出门去了,只留下一脸想笑却又不敢笑的姐妹俩,兀自在原地抽搐着……
……
……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汗水凝结成时光胶囊,独自在这命运里拓荒。单枪匹马与世界对饮,历经磨难亦不忘初心。做自己荣耀的骑士。勇敢追逐梦想的红日。
我追你妹的梦想与红日呦!你见过顶着乌眼追求梦想的骑士么?你见过那个乌眼骑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追求红日?
你跟刚挨过揍的流氓似得还怎么追求红日!
红日见你不躲么?她不会笑你么?
秋日凄凉,心情悲伤,坐在池边的程处亮,感受着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阵的负能量,差点没把自己惆怅成婉约派诗人……
你听远处的声声汽笛,勾勒出梦境中的岛屿。在清晨慢上岸的海浪,是世界尽头的回响……
黑夜给了我……额,眼睛?
黑夜的……眼睛??
对呀!黑灯瞎火的,只要没人仔细看,谁能知道你眼睛被锤成了熊猫样?
自己只要低调装逼刷经验就好,做个两三首诗然后成功身退,谁知道大唐第一诗人是个乌眼青?
既有了扬名的机会,又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囧态,简直是一举双得的事儿!
想到就去做。
程处亮这边回了家里,此时徐慧跟清河也在,与两人商量了一阵,便决定趁着有时间给自己化个妆,稍稍遮掩一下。
动身之前,程处亮仔仔细细的照了好一阵镜子,嗯,如今这副模样虽不及之前万一,但在黑夜下,也能算是很好的掩护了……
……
……
芙蓉园位于长安城南角,于曲江池南岸,紧靠长安城外郭城,周围城墙高耸,宛若城池。园占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这规模,也算是长安城第二大建筑群了。
此地虽处南城,但丝毫不显偏僻,一路上百姓摩肩擦踵,往来如织,道路两旁商贩林立,或是叫卖,或是伦价,或是低声欢笑,或是高声大闹,将这片原本古朴沧桑的古城,突然装扮的热闹繁华了起来。
在街上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众人到园外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远远紧紧间,灯火璀璨,影影绰绰间,游人如织。行走其间,但见曲水边至南岸高地间群楼互为掩映,有些则是隐于山石树木之间,或是沂水榜山,在灯火映衬下,宛若福地仙山,叫人流连忘返……
月上中天,银霜般的光幕与挂在街上的灯火映成一色,行走路上,倒也不觉得如何黑暗,反倒有种远观轮廓可见,近看人影不清的模糊感。
这种环境,带程处亮看来简直就是……
求之不得!
终于松了口气,不担心眼角的淤青被人发现,随后便就开始认真看起周遭的景色来。
边上少女见他这副模样,近皆都是抿嘴轻笑着,偶尔抬头看他,也都是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他发现,还互相拉着手,叽叽喳喳的说些有的没的。
“驸马……”
两人在一起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清河先是轻笑了一声,而后疾步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后轻声道:“嗯……过会结束后,儿驸马且先慢走,敬儿跟父皇在紫云楼外求了间院子,今晚便在这儿住下。”
这事儿程处亮道无所谓,只是他与徐慧尚未婚姻,这几日受伤照料她住在家里自然无碍,但出来玩乐也处在一起,若传出去怕真是碍了她的名声。
只是见徐慧点了点头答应,程处亮这才放心:“嗯,叫什么名?”
“叫宜春阁,过会驸马径自前去便……”说着便听远处铜锣敲响,小姑娘闻声一愣,随后埋怨道:“哎呀,都怪驸马磨蹭,那边都已经开始了……随后便风风火火的拉着徐慧便朝哪处走了。
“哎?那阁楼叫什么来着?”
“宜春阁!”
“立春阁?”
“宜……春……阁!”
声音从远处传来,然后被风吹散在胡岸边,独留程处亮与程近程远仨人面面相觑。
“你俩听到没?到底是立春阁,还是易春阁。”
程近摇了摇头:“立春俺听过,这易春……甚东西么。”
程远亦是点头附和:“俺也没听过这名儿,该就是立春阁了。”
程处亮点头,而后笃定到:“便就是立春了,不过拿节气做名,这起名的是不是忒懒了点,这名字我也能起,立春阁、惊蛰阁、清明阁……能起二十四个。”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嘿嘿笑了:“清明阁……这院子怕是没人赶去住,嘿嘿……”
程进:“……”
程远:“……”
程处亮登时一副尴尬神色……
额……好吧,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