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三年四月,天儿一天天的热了起来。
京城里的柳树又起了飞絮,温度不冷不热,京城百姓们也开始上街浪了起来。
大明朝承平已久,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盛世中兴的景象。
虽然偶有边陲之境的地方叛乱,北方也还有外族侵扰,但对于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来说,也就相当于擦破点皮毛。
紫禁城里,年仅二十三岁的万历皇帝弓腰坐在桌案前,一句话不说,脸色阴沉的厉害。
皇帝的这幅表情让所有宫女太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前些年,内阁首辅张居正还在的时候,皇帝励精图治,勤勉政事。
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之中,都做的很好,怎么看都是一代明君的样子。
然而,自打三年前张阁老离世,皇帝性情大变。
其程度之大,让所有人都瞪目咋舌,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这些宫女太监们看过后世的网络小说,一定会有人问这样一个问题。
皇帝是不是被穿越者给夺舍了啊?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在如何对待皇帝的恩师张居正上面。
张居正逝世后的第四天,七名御史言官试探性的弹劾了张居正生前举荐的一名官员。
结果他们的政治投机得到了回报,皇帝当即依照言官们所奏,罢免了这名官员。
这些御史们的鼻子比狗还灵,当即便闻到了风向的变化,于是他们立刻将矛头指向了尸骨未寒的张居正。
皇帝也很配合的下令对张居正抄家,不但迫夺了之前所赐的玺书等封赏,甚至张贴张居正的罪状以示天下。
张居正更是险遭开棺鞭尸,他的家属则是被关于张宅之内,或被活活饿死,或惨遭流放。
之后,皇帝又干脆果断的清理了他眼中的张居正余党,有罪的直接杀头或者流放,无罪的那些,或贬职,或直接罢官。
戚继光便是其中之一。
皇帝先把五十多岁的戚继光从北御蒙古直接调去广东,待了没两年,又罢其官,责令回山东养老去。
上一个被这么来回折腾着玩儿,一直折腾到死的人,叫范仲淹。
此刻万历皇帝刚看完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递上来的折子。
他面色阴郁难看,一副随时都会发作的样子。
旁边站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深深的低着头,弓着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年轻的皇帝喜怒无常,即便是自己服侍他多年,现在也拿不准他的脾气了。
王安暗自琢磨着,心里却一点儿谱都没有,是什么事儿让皇帝脸色如此难堪呢?
这时,案台方向传来皇帝阴冷的声音:“王安。你的差事办不错啊。”
王安一听这话里的语气,便知情况不妙。
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直呼“奴婢该死。”
“呵呵呵,你该死?朕看你的差事办的很好,怎么会该死?”
万历眉毛一挑,冷笑:“你的东厂都是干什么吃的?”
“请陛下明示老奴。”王安浑身颤抖如筛糠。
万历皇帝走到王安跟前,却又不看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总管太监。
“张居正亲信戚继光,罢官之后,不回山东老实呆着,先跑了一趟贵州,又在济南待了好些天了,他想干什么?”
直到此刻,王安方才明白导致皇帝黑脸的缘由,不由得暗暗痛骂锦衣卫那些探子。竟然打这种小报告,让自己管辖的东厂显得很无能。
然而此时此刻,王安除了反复高呼“奴婢该死”,其他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万历发作了一通,脾气稍微顺了点儿。
他重新坐了回去,只不过脸色还是一样的铁青。
“让你的人去趟山东,给朕好好查查,戚继光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话从万历的牙缝里吐出来,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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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蓬莱。
“前面那里就是了。”
戚继光骑在马背上,笑着指了指目光尽头的一处宅子。
精神抖擞。
听到这话,秦良玉长长的出了口气。
心下嘀咕了一句:“可算是到了。”
从济南到戚继光的老家蓬莱,他们走的是陆路。
四月份的天气,凉热正合适,白天也还可以赶路。不过即便是这样,800里地,也花了他们接近七天的时间。
这古代赶路着实不易,即便是官道也就那么回事吧,路不平,不好走。
再加之自己骑马还骑得不是很顺溜,感觉一路走来快要被颠死了。
屁股疼。
一路上,秦良玉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一些戚继光的家事,才知道师母王氏并没有生育过。
济南的戚总兵是小妾的生的儿子。
而且戚继光还不止一个儿子和一个小妾。
一共两个小妾,生了四个儿子,只不过他们都不在蓬莱。
除了在济南做总兵的大儿子,剩下三个儿子都在京城做锦衣卫百户。
继续向前行着,一行人路过了一座白色的楼牌坊,约摸着有四五层楼高,矗立于路中央。
从底下走过的时候,秦良玉抬头一看。
这牌坊两侧竟还刻着诗句。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看完这话,秦良玉不禁单捶打掌心,忍不住称赞道。
“这话说的豪气啊!是谁说的?”
“你师傅写的。”王婆婆眉眼弯起,透着自豪。
“啊?”秦良玉瞪大了眼。
戚继光还会写诗呢?虽然不如真正的诗人吧,但是这份豪迈,也还是很不得了的。
“嘉靖二十五年,那一年老爷十九岁,他当时在登州卫管理军田,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王婆婆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羞涩,似乎是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想起了与戚继光初为夫妻的趣事。
“后来老爷带兵扫平了这整个胶东半岛的倭寇,老百姓感激他,便捐钱给立的这牌坊。”
“厉害啊。之后师傅就去浙江继续打倭寇了,是么?”
“嗯,内阁的张阁老,觉得老爷年轻有为,便提点老爷去浙江清理倭寇。”
秦良玉骑着马,回头望向那逐渐被甩在身后的牌楼。
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可是……师傅……
用不多少年,这天下就不会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