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畔、柳树下、躺椅上,一顶草帽盖住了侯玄演的脸,他正在呼呼大睡。
身边用纱网罩着的生鲜瓜果,说明了他这几天的日子,算是穿越以来难得的舒服了几天。当然,除了夏允彝的噪音污染。
来到太湖已经七天了,这七天他都在夏允彝的咆哮声中度过。
现在他最佩服的就是吴志葵,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被一个瘦弱的书生喷的天天以唾沫洗脸,竟然还能乐呵呵的。这样的心理素质,当个将军真是屈才了。
太湖上水汽氤氲,在烈日下蒸腾而起的水汽,肉眼可见。清风吹来,都带着一股热浪,叫人浑身冒汗。侯玄演本就睡得不踏实,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狗吠,就知道是徐元宝来了。
他盍着眼睛,往身边一巴掌,正好拍到徐元宝胖乎乎的手上。
“偷吃?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能让你偷到?”
徐元宝也不着恼,笑嘻嘻地取了一块瓜,边吃边道:“大少,老夏和小夏让你去大帐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侯玄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草帽一丢,道:“终于要打了么?”
一路走来,遇到的官兵都一脸崇敬地看着侯玄演,仿佛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不仅仅是因为侯玄演是忠烈之后,更重要的是他有钱。
来这里第三天,侯玄演和他的两个手下,就借了一辆车出去。大家都以为他们三个害怕清兵围剿,逃走了,谁知道一天后就回来了。而且拉回了一车的金银珠宝,整整一车。
当初为了逃命,嘉定首富吴老的积蓄,被他们藏在古寺。正好取了回来,否则没钱没兵,即使是忠烈之后,在这残兵溃军的兵营里,又哪来的话语权。
一见他进来,帐内的人都站了起来,吴志葵更是上前握住他手,叫道:“侯老弟,你终于来了,快请上座。”
侯玄演一眼就看出气氛不对,这群孙子八成想要打我钱的主意。
果然,一点掩饰都没有,夏完淳开口道:“侯兄,我们准备攻取苏州,只是苦于兵士武器不足,甲胄不全,粮草不够,器械没有”
“那还打个什么劲?”侯玄演一脸愕然,这是准备自杀式袭击?
“咳咳。”夏允彝干咳一声,站起身就要开口,侯玄演最怕的就是这个,生怕他用唾沫给自己洗脸,忙说道:“打苏州不能蛮干,须要智取。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出钱,置做军费。但是说实话,打仗是最费钱的,我这点银两,做别的什么都够了,唯独打仗,是杯水车薪。”
吴志葵点了点头,身为总兵,他知道侯玄演说的没错。
突然,帐内响起一声:“国难当头”
夏允彝一张嘴,侯玄演心道不妙,他要开始了!
侯玄演音量徒然提高了几个档次,尖锐地吼道:“国难当头!我们更要有勇有谋才行,否则就是白白葬送反清力量,让仇者快亲者痛,让恢复大明山河的希望变成绝望!”
夏允彝在太湖这些日子,喷遍天下无敌手,没人敢和他叫板。今天侯玄演这一嗓子,一下把他喊懵了。
侯玄演见他愣神了,忙说道:“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我兵不血刃拿下苏州。”
帐内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他的身上。拿下苏州?还兵不血刃?几个副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小伙子挺精神的,怎么就疯了呢,真是可惜。
只有夏允彝一脸期待,问道:“玄演有何良策?”他骨子里是看不起武将的,认为只有他这样的文人才有经天纬地之才,才应该指挥军队。侯玄演是个士子,而且根正苗红,忠烈之后,正是他眼里的自己人。
“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夏允彝一脸犹疑,问道:“玄演既有良策破城,为何还要等上三天?”
侯玄演一脸高深莫测,背负双手,傲然道:“诸葛周郎俱有火烧八百里之策,你可见他们到处张扬?在这三天,还请吴将军吩咐下去,让兵士配合我行动。”
吴志葵也不确定这个嘉定遗孤是不是靠谱,但是局势糜烂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让他折腾三天,比集体去苏州城下送死要好得多。
“首先,派人去联系太湖上的吴易,约他共同起兵。”
吴志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举倒也不差,我们已经派人去了。”
吴易本是进士出身,跟着史可法做个幕僚,史可法死了之后,他进太湖举兵抗清,如今声势颇大。
“将营中苏州籍的士兵,全部给我找来。”
吴志葵使了个眼色,他的副官这才起身,出去传令。侯玄演冷眼旁观,果然吴志葵虽然天天被夏允彝“洗脸”,但是他还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和绝对领袖。
过了一会,副官进帐,抱拳道:“苏州和附近州县的,都聚到帐外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望向侯玄演,后者对着洪一浊耳语一番,然后起身说道:“走,出去看看。”
掀开营帐,果然聚集了几百人,一脸茫然看着长官们。
洪一浊带着一个箱子,来到前面,打开一看,全是金子。
人群中顿时响起咽唾沫的声音,侯玄演轻笑一声,高声说道:“你们都是苏州人,苏州城内的人物应该都有所耳闻。有谁知道苏州城内有名的士绅家中琐事,不管是什么小事,都有金子拿。”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拿金子买豪门风闻?
“我先来!我先来!”
“我知道的多,让我说!”
侯玄演摆了摆手,大家一看财神爷摆手了,忙安静下来。
“进我帐中,一一道来。吴将军,吩咐人守在我的帐外,让他们按顺序一个个来。”
侯玄演一脸轻松,哼着小调走进自己帐内。
他或许统兵作战不如吴志葵,吟诗作赋不如夏完淳,喊喊口号不如夏允彝。但是有一点,他比天下所有人都强,他熟读南明史。
满人北撤,是多尔衮的一大昏招,可惜历史上没人把握住这个绝佳机会。如今苏州,各路人马心怀异志,汉奸队伍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嫌弃清廷给的官小的,有不愿意剃发易服的,有隐忍投降,准备反扑的。
苏州、杭州,在侯玄演眼里,就如同两个风骚无比的小姑娘,正在捏着小手绢对侯大少爷狂抛媚眼。
“大少,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