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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风尘女子

    “风劲弓马凉,湖瑟夕阳长,将军逐雁去,远径两茫茫。”

    女诗人薛涛亲启朱唇,把这首诗朗诵出来。

    “好——”

    四周一片喝彩声。

    白居易捻着短须笑道:“不错,洪度(薛涛字洪度)这首短短的五言小绝,语句精致,小而传神,把罗将军挟弓马,驰湖州的雄姿,一笔勾出,人与景相谐,做得好。”

    罗子骞的脸都红了。

    天下第一女诗人,以我罗子骞作诗,把自己歌颂了一番,而旁边一群诗书大家,品评赏析,这……他满心都是惶惑和得意。

    我罗子骞会不会凭着这首诗而名垂青史?

    ……

    大家品诗赏句,罗子骞插不上嘴。

    他这点文学方面的墨水,在这些国学巨匠面前,不值一哂,还不如闷声大发财,装作文盲比较好。

    罗子骞发现,薛涛是个精致细腻的女子,她那一摞写满诗句的纸,都呈鲜艳的淡红色,而且每一张上,都画着一朵粉色的小花,看上去美丽温婉。

    这一定是她自己画的。

    唐朝的时候虽然有了初步的印刷,但是不可能大规模印刷这种彩色小信笺的。

    那些诗句,写在画着粉色花朵的信笺上,更显得美丽优雅。

    好一个典雅美丽,才华横溢的女诗人……

    ……

    有仆人端上茶点来,客厅简陋无比,烹茶的器具却是非常精致,雕着花纹的小铜釜,烧水煮茶,咕嘟嘟的水声里,将茶粉倒入,滚得三滚,再倒入客人面前的茶碗里。

    罗子骞品了品这些精心烹制的茶水,味道一般。

    又过得片刻,饭食端上来,芝麻胡饼,羊肉汤,黄米肉羹,还有生鱼片丝……食物很丰富,也很美味,比起坊间小店的手艺还强。

    自然还有酒。

    罗子骞在军营里,喝过几回酒,但是,说实话,唐朝的酒,确实不如现代的酒好喝。

    首先,度数不够,那些自酿的米酒,也就和现在的啤酒差不多,李白号称“斗酒诗百篇”并不能说明他酒量大,只是胃容量大而已。

    再有,很多酒因为酿造工艺所限,都挺浑浊的,甚至有漂浮物,这叫“浊酒”。“浊酒一杯家万里”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今天,罗子骞发现,白居易家里上的酒,不错,都是“清酒”,工艺先进,酿造精致,酒是清亮的。而且喝上去甜辣适度,味道不错。

    一群雅士,喝酒吟诗,谈天说地,颇为热闹。

    罗子骞不会吟诗,便只闷头开吃。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薛涛和白居易,谈话品诗之间,互相有那么一点“眉目传情”的意思。

    男女之间的情感,朋友情和男女情,是截然不同的。从感受到味道,天壤之别。罗子骞这些天正和萧柔如胶似漆,柔情似蜜,对于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和敏锐。

    哈哈……

    当代第一才子,和当代第一才女,难道……正在谈恋爱么?

    这可有意思了。

    罗子骞回忆了一下,他在初中学习古文时,学过白居易的生平,似乎……他的妻子不是薛涛。

    这……

    这就更有意思了。

    但是,古人三妻四妾,司空见惯,况且这两人都才名冠绝当世,互相仰慕,通过文学互相探讨而生情愫,也很容易理解。

    萧免当场作了一道诗。

    “樽前浅笑声,多情似无情。相对愿君痴,吟月到天明。”

    罗子骞听不出这诗到底什么意思。

    他却发现白居易和薛涛的脸都红了。

    在座的其他人,却都鼓掌大笑,都说:“萧郎作得切,以诗作媒,催促白乐天早动情心,好极了。”

    原来,萧免诗里,暗有所指。白居易钟情于薛涛,人所共知。两个人年纪都挺大了,却是未曾婚配,本来是天作之合,可是却总是镜花水月,难以成缘。

    原因,便是因为薛涛是“风尘”中人出身。

    古人对于出身门弟,看得极重,白居易虽然身为一代大文豪,却也难以免俗。

    萧免等人,深知其中关窍,因此尽朋友之道,从旁劝慰。但是此类情事,又不好明说,只能以诗作介,宛转达意。

    这样吟诗作对之间,把友情相劝,盼望好事早成之意,传达给两位才子才女。虽然不着一字,但是借着诗句,却是表达得明明白白。

    在座的,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才子,自然听得心领神会。满屋里稀里糊涂,既不明白诗句所云,又听不出所以然来的,就只有一个罗子骞了。

    白居易和薛涛的脸,却是全都红了。

    ……

    罗子骞酒足饭饱,从白居易家里告辞出来,萧免对他说:“明天,你可否到舍下一叙?”

    “是,我一定去。”罗子骞高兴地说。

    大舅哥相邀,自然立刻答应。不管白居易这段姻缘怎么样,我罗某人这段姻缘,只怕是要水到渠成了。

    高兴。

    穿越到唐朝,首先保住性命,而且还娶个媳妇,这……想起来也挺美的。

    ……

    第二天,罗子骞买了一大堆绸缎、珠宝之类的礼物,穿了一身新衣服,前往萧免的家拜访未来的大舅哥。

    要说罗子骞,长得确实仪表堂堂,小伙子肌肉发达,肩宽背挺,面相英俊,穿上一身唐朝的圆领宽袖长袍,当真是风流潇洒,一表人才。

    萧免全家热情接待,萧柔更是脸上乐开了花。

    家丁萧二保,笑嘻嘻地说:“罗郎,你还认得我么?”

    “哎哟,二保,对不起,咱们不打不相识。”

    “嘻嘻。”

    迎进客厅,免不了酒肉款待,罗子骞发现,大舅哥家里不用坐那个难受的布垫子了。

    他们拿出了象马扎那样的低矮木座,叫做“胡床”,大致相当于现代的板凳。舒服多了。

    “凑合着吧,”罗子骞心道:“若是让他们体验一下二十一世纪的沙发,不知道会不会舒服得惊掉了下巴。”

    大家闲聊,很自然地聊到白居易等当朝大员。

    萧免摇头叹道:“大家都盼着白、薛二人,以诗作媒,琴瑟和谐,可惜呀,薛涛出身风月,总让白乐天难以跨过这道槛去。”

    “哦?他嫌薛涛出身贫贱么?”

    “白乐天胸怀阔达,本也不会这么狭隘,但是婚姻乃人生大事,家族约束,毕竟难以弃之不顾,薛涛幼有才名,只不过困为父亲病故,贫困无着,十六岁入了乐坊,投身风尘,真是可惜了。”

    罗子骞有些难以理解,“不至于吧?如果两个人真的两情相悦,又何必考虑出身门弟?”

    萧柔在一旁瞅了瞅他,“瞧你说的,不考虑出身门弟,考虑什么?”

    把罗子骞给问住了。

    是啊,这是唐朝。

    古代人,就是讲究这个的,你以为是二十一世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