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跋山涉水,走过重重险阻,到达成都。
成都地处盆地,气候温和,经过一路严寒跋涉,到达成都平原,人人觉得身心舒畅。
罗子骞安排周香玉带着队伍入城,然后,他和萧柔两个人,离开队伍,并肩乘马直奔西郊。
西郊有个地方,叫做“浣花溪”。
那里住着“天下第一女诗人”薛涛。
这是一个幽静安闲的地方。
一道溪水,蜿蜒流过,溪畔都是起伏的坡地,种着些稻禾豆菽之类,在冬季已经收获,看上去一片空旷,一片柳树,错落杂生,树丛间几间石屋,恬淡安静。
罗子骞赞叹道“这地方真好,虽然傍着城市,却是农家风光,又秀丽又安静,适宜隐居。薛涛姐住在这里,正适合。”
“你正好说错了。”萧柔说。
“怎么”
“你想想,薛涛姐是因为感情失落,这才不得以,避居浣花溪,她孤身一人,面对着一片清静,整天以诗词为伴,享受不到丝毫家庭乐趣,有什么可好的”
“哦这倒是。”
细想起来,确实如此,薛涛也真够可怜的。
才倾当世,貌美如花,温婉善良,却是孤苦伶仃
两个人下了马,慢慢走近那几间石屋,只见一个不规则的院落,用五色杂石垒砌,墙头爬满老藤,院外栽着些掉光了叶子的蔷薇类灌木,疏落有致,干净整洁。
“这一定就是薛涛姐的家。”萧柔朝前跑过去。
还没跑到跟前,那院里的竹扉开了,走出一个身形婀娜的女道士来。
这人发髻高挽,身穿一身青布道袍,虽然宽宽大大,但是仍然掩不住身材的婀娜多姿,体态轻盈。
她手里拿着一只竹扫帚,似乎要出门扫地。
这个女道士,眉清目秀,风韵优雅,可不正是薛涛
此时萧柔正张着手跑过去。
“薛涛姐”
穿着青布道袍的薛涛,听到喊声,愣了一下,拿着竹扫帚,抬眼看去
萧柔连蹦带跳,风一样跑到近前。
她满脸通红,边嚷边笑,上前一把抱住薛涛,“薛涛姐,我想死你了,我们看你来了,姐,你还好吗呀,你胖了”
薛涛的脸,登时激动的红了,一把扔掉竹扫帚,伸手抱住萧柔,也象她一样跳起来,“萧柔,是你真的是你呀,我的天,你们来看我了,萧柔我”
薛涛的眼里,眼珠滚滚而下,喉头哽咽,说到半截,说不下去了,抱着萧柔浑身直颤。
两个女人抱着,笑着,跳着,脸上泪珠奔涌。
这一刻,三十多岁的薛涛,恢复了少女心性,简直就象个小孩子。
“萧柔,难为你们了,这么远来看我我真高兴,呜呜”
“姐,我们早就想来看你了,就是太忙,我可真想你啊,你怎么穿上道袍,成了这个样子,呜呜呜”
两人抱头痛哭。
罗子骞站在旁边,颇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感慨。
美丽多才的薛涛,竟然穿起道袍,成了一个女道士。命运,这是多么捉弄人啊。
虽然嫁不了白居易,武元衡也死了,但薛涛若是随便找个人嫁了,自也不难。可是有谁能配得上这位才华与美貌兼备的“当世第一才女”
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薛涛和萧柔抱着肩膀哭了一通,这才抬头冲着罗子骞笑,“罗兄弟,你看看我,多可笑”
她脸上笑,泪珠依旧往下滚。
“不,薛涛姐,这是高兴的泪,真高兴。”
“是啊,真高兴走吧,咱们进屋去说话。”薛涛拉着萧柔的手,走入竹扉,进入这座幽静的石墙小院。
院内,整洁光滑,墙角屋前,栽满了枇杷树,枝干婆挲,古意盎然,树下放有石桌、石凳,若是夏季,当是浓荫如盖,美丽凉爽。
“好雅致的小院子。”罗子骞赞叹道。
只是,罗子骞的另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个小院子,雅致倒是极雅致了,就是太安静,一种孤苦冷清的感觉,弥漫在院里院外。
“唉,”薛涛轻轻叹了口气,“这院里好久没进别人了,几个月来,只有你们俩来访”
话里,透着无限的无奈。
三个人走进屋内,发现屋里更加干净雅致,桌明几净,摆放着文房四宝,桌上净是一摞摞的诗稿,每一张书笺纸,都是粉桃红色,异常漂亮,而且边角印着小小的鲜花图样。
注薛涛笺,是史上有名的纸张,是她自己制作的,粉色小纸上写女性诗文,诗美纸美,传诵千年。
墙上,挂着一个竖条幅,上写一首诗
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
条幅上的字体,柔弱温婉,显然是女子手笔,罗子骞读了一遍,问道“薛涛姐,这字是你亲自写的么”
“是的。”
薛涛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罗子骞猛然想了起来,这首诗,不正是当时武元衡写给薛涛的么
当初薛涛离开长安,失意惆怅之中,武元衡赠她此诗,表达爱意,给了薛涛多大的心理安慰啊。可以说,是武元衡的情意,支撑了薛涛以后的生活。
可是
如今,武元衡不在了。
他被刺客杀死了
看着薛涛的脸色,罗子骞感觉到,她是知道武元衡被害的事了。
薛涛仰面望着墙上的条幅,泪水又涌上眼眶,轻轻叹了口气,“罗兄弟,我听说,武元衡当初遇害的时候,是你在旁边”
“是,”罗子骞心情也陡然沉重起来,“薛涛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武相国,这是终生憾事。”
薛涛轻轻摇头,声音也哽咽了,“不,兄弟,这件事,我听说了,你力战三大天王,舍命相救,慷慨勇武已极,可是武元衡无福,终究撒手仙去这是他的命”
三个人的泪水,都落下来。
是啊,想起武元衡,他的死,是一国的悲伤啊,这么一个刚强、睿智、大气的帝国宰相,被小人杀害,举国痛失栋梁。
天妒英才啊。
薛涛的肩头一阵抽搐,泪眼滂沱,“武元衡走了,其实从那一刻起,我的魂儿,也就走了,从那时候,我就穿起了道袍,做了一名道姑此生此事,再也不会再有嫁人成家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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