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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是非曲直人鬼不分

    看到此情形,凌朗心中更是不忍,再怎么说,也是“己方”理亏在先。自从接触了关公圣魂之后,又从龙组的典籍中,了解了许多鬼魂产生的原因,所以两个女鬼在他眼里看来,除了形象凶恶吓人,觉得和生人,其实并无两样。正准备开口,再试图劝说。

    “两位……”话音未落。

    “何方妖孽,敢在这行凶?”突然一声怒喝,从头上方传来。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面色冰冷,手持桃木剑,身穿一身运动劲装的俊秀青年,出现在左侧的魂域上。

    “恶鬼索命,阴司秽物,死来。”俊秀青年眼睛一扫,稍稍打量了一下情况。右手桃木剑一招,左手食指中指一并,点在剑身上,剑尖上有魂火一闪,只见一张黄色的符篆出现,并快速的燃烧起来。

    “五雷镇鬼符,勒。”声音甫出,桃剑一指。竟然有风雷声动,更是银光一闪,两道霹雳劈向两个女鬼头上。

    “啊……”

    “啊……妈妈,救救我,疼……”

    不过两声惨叫,转瞬间,就已经魂飞魄散。

    “慢……”凌朗张口惊呼,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已经阻止不及,突然出现的这个青年人下手果断狠辣,眉宇间冷酷无情。

    “怎么会,怎么能……”凌朗整个呆住了。

    “你,就是那个被严青松一直赞不绝口的凌朗吧?”背提桃木剑,俊秀青年瞄了一眼凌朗。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是我,你刚才……”

    “三境守魂,不过如此,叠魂成山,差强人意,性格优柔,不堪大用,名过其实,哼。”俊秀青年打断了凌朗的话头,说完也不再理睬凌朗,魂体一闪,就欲腾空而去。

    “且慢,山,山……”看到具象大山横亘眼前,俊秀青年似乎完全懒得和凌朗废话,就想“飞身”绕过去,凌朗一情急之下,竟然魂力凝聚,再次唤出另外千丈大山一座。

    “咦,魂外魂,山外山……”俊秀青年这才感觉到有点惊讶,目光里,有寒芒一闪。

    “你是谁?为什么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灭人魂体?”凌朗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怒。

    “人?哈,你说我不问青红皂白?恶鬼夜半索人命,我出手救人,难得不对吗?”俊秀青年目光如电,要化成冰霜实质,直直得盯着凌朗反问。

    “救人自然是头等大事,但是事出有因,你也不问一句就下手。虽说人鬼殊途,但鬼也有灵,不能不问缘由,就将她们灭了,让她们轮回都不能进。”

    “不问缘由?那你觉得怎样才是合理?是让鬼把他的命夺了去?还是像你那样一直耗着?等到天亮,闹得人心惶惶,甚至让他耽误过久,心神震骇过度,最终心胆破裂而死?这样才叫对吗?”俊秀青年头轻轻扬起,目无余子,又从容不迫,反问道。

    “这……”,凌朗看了眼车里那已经昏迷过去,面如白纸的张老板。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心里暗暗问道,难得是自己做错了?人鬼殊途,自己身为人,本应站着人的角度去考虑,却可怜鬼魂,可怜鬼魂也就罢了,却可能会误人性命。但为什么,明明是人错在先,三条人命,真的就是作几场法事超度,几炷香,几叠金箔衣纸,诵经忏悔就能弥补的吗?

    “古时钟馗捉小鬼作为下酒菜,你说是对是错?又有历朝历代天师引雷斩鬼,你说他们是对是错?自古两国无义战,两界不两立,你说谁对谁错?”俊秀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凌朗,句句诛心,步步进逼。一时间,魂念具象出来的两座大山粉碎湮灭,魂莲也停止了旋转,莲瓣颜色暗淡,几欲衰败。

    “当断不能断,反受其乱,是非不清,人鬼不分,哼,龙组之人,精英不过如此。”俊秀青年脸上充满不屑。说完,冷笑一声,飞身离开。

    凌朗只觉自己的魂体在俊朗青年的追问下,一退再退,竟然再坐不住,跌下莲台,隐隐有溃散不稳的迹象。这突然出现的俊秀少年的诘问,句句打在凌朗的神识里,意念一时间分不清黑白对错,怀疑起了自己,形成反噬之势。

    魂识自否,最是伤神。如果不能及时解脱出来,轻则魂体受伤,神识里留下难以驱散的阴影,从此可能再难寸进。以后再遇上俊秀青年,甚至会羞愧难当,而不敢直面。重则,可能会魂体溃败,魂体散开,真正成为普通人也就罢了,甚至可能成为魂魄残缺的白痴儿。

    魂体归身,犹如吃了虎狼之剂。凌朗心识迷茫,满头大汗,浑身颤抖,悉悉索索像一个被揉搓的塑料袋,整个人像真的丢了魂一样,眼睛通红,用尽力气才终于拿起张老板的手机,打了个120急救电话。然后整个的瘫在车椅上,嘴巴开合闭上,如缺水濒死的鱼,口中喃喃。

    “我错了吗?我错了?我错了吗?我错了。”自问自答,画地为牢,心魔已生。

    “昂……”危急之际,一声龙吟响彻神识天地,悠远清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激灵,凌朗的神智稍微回复了过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处境,忍不住一阵后怕,大汗淋漓。

    “如果关某猜的没错,刚才那个青年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魂者。此人先看你资质一般,所以言语相轻,后来你两座魂山齐出,遂起恶念,嫉贤妒能,心存不轨。欲在你神念里留下羞悔之种,从此你魂体有缺,一生都得处于其阴影之中,永无超越的可能。小小年纪,心思狠辣,已经有枭雄之姿。”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情感。但关公圣魂在关键时刻,又一次在深渊的边沿,拉了凌朗一把。同时,东方青木青龙之力,一直润物细无声地,滋养守护着凌朗那原本摇摇欲碎的魂体。

    “君候,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凌朗脸色苍白,声音阴沉。

    “嗯?”

    “您是不是完全可以离开我,再找到别的宿体?”

    “你我魂体相契,远超寻常。但……”关公圣魂似乎犹豫了一下。

    “君候请直说。”人就是这样,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但是还是想亲自听到别人口中说出的答案。

    “但世上万千,并非就你一人。”答案和凌朗心中所想一般无二,意思不言而喻。

    刚刚有点振作的凌朗,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了下去。

    “所以,君候您一直如此帮我,守护着我,就是为了报我血元滋养那点滴之恩情吗?……就像你在玉泉山上为了报答普净那样么?”

    “唉,这自然是一部分。”一声叹息,虽然事关重大,关公圣魂也不否认。

    “果然,果然如此……”凌朗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丝骄傲得意,都荡然无存。

    “痴儿,且听关某说完。汝之性情优柔,非我所喜。但你生性善良,能思己及人,又令关某人甚是赞赏。都说人鬼殊途,自古不共存,但试问天下千万万,何户没坟,谁家没鬼?孤魂可杀,游魂可杀,那自家之魂尝可杀否?自家祖魂可杀否?此番鬼灵索命,因果循环,与之前关某所灭数魂,并无可比。汝救人挡魂没错,此乃为人之本,挡魂而不戕害之,是仁心之德,更是无错。汝有自保之力,所以关某袖手旁观,即使换作关某,两鬼魂当不得大恶,不过呵斥其退之。大丈夫立世,但求问心无愧,天道尚有不全,圣人尚有偏颇,又何来绝对的公平?你不过一区区学子,一无超度之能,又无驱鬼手段,左右曲直,你取其中,是对是错,何须固执不放?”

    关公圣魂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又如佛陀启示,醍醐灌顶。

    “对,我没错,就算当不得对,但我随本心,从本性,人有灵,鬼亦有灵,本无贵贱,更无上下之分。我不看过去未来,只求当下无愧。我无害人之心,亦时常心存敬畏,君子都不谈以德报怨,我就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为立身之本,立命之源。我心无愧,山、山、山……”一朝顿悟,信念已成,魂莲再现,两丈方长,大了一倍有余。魂莲缓慢旋转坚定稳固,魂力萦绕不息,莲蕊中端坐的小人眉目可见,越发清晰。三山巍峨,三才分立左右,其势若冲天而上。山上有飞禽振翅,有走兽奔走,又有天湖三座,湖中有大鱼,扬波逐浪。

    天色泛白,路上车流渐多,纷纷鸣笛示意,然后又从身边绕过。远处传来急救车“嘀嘟嘀嘟嘀嘟”的声音,急促而有规律。

    凌朗坐在车上,主魂坐于莲上,低声呢喃,如诵如咏。九品莲台,分不清逆转还是顺转,青黄两色,如演化阴阳。圣魂立于一品一瓣,与主魂相应,亦是目光低垂,神目轻闭,念念有词,词不可闻,词不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