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从善难生,这八个字从冷未寒那铿锵有力的声音里传来,水清浅内心不禁一颤,缓步走至冷未寒身后,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你……还不相信我吗?你义父他……”
冷未寒转身定睛注视着水清浅的眼,截口道:“我相信义父不是你所杀,但是义父他老人家绝非是心甘情愿自杀的,”
水清浅似是不敢与冷未寒对视,落了眉,低了头。
“我知道有些事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你有你的苦衷,我不强迫你。”
水清浅的头低得更深了。
“我不想去陌桑城了,你带我去见你的师父。”
“我师父现在就在陌桑城。”
“那好,我们即刻启程。”
水清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忽又鼓了鼓面纱后的腮帮,白了一眼冷未寒:“你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请求我?”
冷未寒一愣,随即知趣地说道:“当然……当然是求你了,你可是我师父呢!徒儿哪敢命令你?”
水清浅浅笑嫣然:“既是如此,那你还不老实交代,你是用什么呼吸的?”
冷未寒禁不住表情一滞:“你……”
“怎么?”水清浅高傲地扬起了头:“徒儿,你要违抗师命吗?”
“不敢!”斗败的公鸡一样,冷未寒悻悻地答道:“用皮肤呼吸?”
“什么?”水清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居然会用皮肤呼吸?”
“嗯,小时候有一次我掉进河里,当时我还不会游泳,沉到河底之后拼命挣扎,不曾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学会用皮肤呼吸了。”
“原来世上真有用皮肤呼吸的人,我还以为师父只是随口一说!”水清浅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你就这样学会了用皮肤呼吸?”
“是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见到你之前,我从不相信人会在虚空之中飞行。”
水清浅没有接这话茬,从怀里拿出墨玉在冷未寒眼前晃了一晃,抿嘴一笑道:“这个算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
冷未寒定睛一看,急忙在身上摸寻墨玉,却是遍寻不着,迟疑地接过水清浅递过来的墨玉:“墨玉怎么在你身上?”
水清浅调侃道:“为师在松树林发现的,你这么大人了,还丢三落四的!羞羞羞!以后可要改哦!”
冷未寒这次没有贫嘴,乖乖“嗯”了一声。
这可把水清浅乐坏了,心想可算是让本姑娘扳回了一局。
一高兴,水清浅的话更多了:“你这墨玉什么宝贝?竟然能自行辨认周遭灵物的位置,进而自行汲取灵物的灵力?”
冷未寒满脸苦涩:“我也不知道,义父说,他在陌桑河上捡到我时我嘴里便含着这块墨玉,我,”
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义父之死,冷未寒欲言又止,稚嫩的脸上多了些沧桑和迷茫。
水清浅见此,一脸黯然:他和我都是孤儿,我由师父抚养长大,他由他的义父养育成人,可是……我的到来却让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思忖至此,水清浅倍感自责,移步至冷未寒近前,嗫嚅道:“对……对不起,我要是不去金达莱村,你义父就不会……”说话间,眼里隐约有了泪珠儿。
“不!”冷未寒截口道:“这不是你的错,人生有很多事躲是躲不掉的,你不来金达莱村,你师父也会派其他人来。”
冷未寒递给水清浅一白色方帕,目光坚定地说道:“只有义无反顾地去面对才能让人生不再有更多的苦悲和遗憾。”
水清浅接过方帕,有些小感动,擦去泪水,凝眸默然看着冷未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人,
他不是一个需要被安慰的人。
二人就这样忽然都沉默了,并肩信步走在这冬日凛冽的寒风中。
风吹动冷未寒的黑发,也拨弄着水清浅满头的白发。
水清浅把冷未寒递给她的方帕在手中攥了又攥,无意间瞥及方帕上绣着三个字,:山河阙,字迹遒劲有力却不失灵动飘逸
水清浅正要问方帕上绣着这三个字是什么意识时,冷未寒忽然脚步一缓,严肃之极地问道:“我义父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自杀的?”
“我……”水清浅鼓起了勇气:“我只是说了一句师父交代的话,我根本就没料想到你义父就会因为这句话吞毒自杀。”
“什么话?”
“你……你不要急,听我仔细说给你……”
那一天,入夜时分,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呼啸,十万雪域山下的金达莱村,屋舍俨然,俱没在漫天风雪之中。
村里家家户户早早吃了晚饭,一家人窝在生着火炉的房子里取暖闲聊逗乐,整个村子安详静谧。
突然,村内想起一通又一通狗叫声,偶有几家主人打开门向外探望几眼,之后又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水清浅,一袭白裙,一头白发,白纱遮面,飘然来到金达莱村冷未寒和他的义父金哲明住的柴扉前。
透过门缝瞧了几眼,水清浅本欲伸手叩门,却是忽然想起师父交代的话,身形迅疾退至十丈,从怀里拿出一个两寸长半寸宽的管状物,放于唇边吹了起来。
寂静的山村里突然响起一个似是鹤唳又似是鹿鸣、却又比鹤唳的声音悠远比鹿鸣的声音嘹亮的声音。
那声音响起之后不久,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四下探望了一眼便朝水清浅走去。
“刚才可是姑娘在吹那凤鸣之音?”
水清浅冷冷的声音道:“不错,你是金哲明?”
那中年男子浑身一颤,低头应了声:“是!”
“师父说,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你该上路了!”水清浅的声音冷漠而又无情。
金哲明一脸惊愕,随即便是狂喜,金哲明冲着西南方向遥遥做了一个躬身大礼:“多谢公主成全。”
转而冲着水清浅道:“有劳姑娘!”转身便回到了柴扉之内。
不久,水清浅便听到了一个惊恐悲痛、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整个金达莱村上空回荡:“义父?义父?义父……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