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当然知道自己聪明,而笨蛋却往往不知道自己是个笨蛋。
尤其是但笨蛋在机缘巧合之下,升了官、发了财,那就更加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聪明之至了。
如果一个聪明人不幸落到这种笨蛋手下,也只能退避三舍了。其实他并不是因为你比他聪明而打压你,而是单纯笨笨地认为,你做的说的都是错的。
脑回路不同,奈之若何?
虽然宋过并不知道脑回路这个词,但是心中的感慨却是一样的。他木然地听着李成欢快地发布命令,加派侦骑、提高行军速度、还有请金人的骑兵严密监视襄江,心中不禁黯然长叹。
也该早做打算了。
四五里的距离,走得再慢,半个时辰也走完了。
而对面的岳家军,早已等在了那里。
李成远远地看了一眼,目测了一下距离,就开心地笑了:“我大军走了四里路,南蛮子也走了四里路,谁也没占便宜,算是打了个平手。”
怎么会是平手?!宋过看了看对面严密齐整的军阵,再回头看看自家乱作一团的……已经称不上是军阵了,前队停在那里喘气,后队呢,估计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到,除了中军的旗帜还未散乱,其他各个指挥使的认旗早已成了一团麻。
是不是强兵,走上四里路就知道。
“元帅,该列阵了。”,看着还在傻乐的上司,宋过无奈地建议道。
再不列阵,给敌人一冲,立即就又是个崩盘的局面。
希望对面没那么快攻过来吧,毕竟他们也刚刚走了四里路,也需要喘口气吧。
宋过所不知道的是,神武后军已经休息了整整一刻钟;而且,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士气旺盛的人,是感觉不到累的。
岳飞和他的将领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又岂会放过敌人露出的破绽。
沉闷的战鼓声咚咚响起,声震四野,接着便是激昂的号角,像是在和战鼓应和。
一面面旗帜随之向前行去,旗帜下面的,是一个个整齐的步兵方阵,而在步兵的左侧,则是一只更加迅捷的骑兵。
李成军的士兵们正在忙着列队呢,看到对方攻了上来,顿时就是一片骚乱。军使们拳打脚踢,高声呵斥,可是这些士兵昨天就被吓破了胆子,现在又正走的脚酸腿软,那里还能排齐阵势。
最前排的就慢慢地往后缩,缩着缩着就发现后面越来越空,回头看去,原来身后的兄弟早就挤进第三排了。
“这群笨蛋,列个阵都这么慢!”,看清局面之后,李成变得恐慌起来,大声叫道:“李永胜,你去传令,让赵广成快点上来。”,他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破口骂道:“特娘的,前头都快打起来了,后面还慢的像个乌龟!”
应该让后队的赵广成就地整顿列阵,到前面来干什么,添乱么?
但是宋过知道说了也没用,所以也懒得多说,只向李成请命道:“元帅,末将原带本部,督战前队。”
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万一真的崩盘了,最安全的选择,当然是跟自己的直属部队在一起。
“好,我就知道宋都统勇于任事,快去,快去!”,李成立即批准了他的要求,还急不可耐地一个劲催促,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不管碰到什么东西,都会当做是能救命的稻草。
就在宋过行礼告辞的时候,襄江河畔的骑兵大队之中,两个女真将官正遥遥向他这边看来。
“将军,再不去救这些南蛮子,他们就要炸窝了。”,这是个高大的汉子,穿了铠甲,却没有戴头盔,露出光秃秃的前额,和毛毛虫一样的小辫子,面孔黑黢黢的,满是凶恶的神情。
被称为将军的那个人,打扮和他并无二致,只是耳朵上挂着四对金环,比他多了整整两对。
“兀里布你倒是跟我说,要怎么救?”,将军兀哥冷冷地看着伪齐军的乱象,哼了一声:“是去帮他们整队呢,还是给他们督战?”
兀里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不知道自助者天恒助之这句话,但是也觉得那帮乱糟糟的士兵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想帮都不知从何帮起。
“等到宋军开始进攻的时候,我们就从侧面给他们一下。”,兀哥的目光已经从伪齐军那边收了回来,转向正在徐步而进的岳家军。
这个被双方同时选中的战场,东边是波涛翻滚的襄江,西边是一望无垠的旷野,在江边滩涂和旷野之间,是一条还算平整的官道。
金人的骑兵就沿着襄江而行,同时还占据了整个官道。虽然他们尽量控制马速,以配合步兵的速度,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将养马力,但也很自然地跑到了步兵大队的前面,拉开了三五百步远。
所以,正在前进中的宋军方阵,已经把侧翼暴露在了骑兵的面前。
兀哥看了两眼,便大致估算出了两军之间的距离。
一里都不到,战马瞬息可至。
如果现在发起进攻的话,即便不能击溃敌人,至少也能延缓敌人的脚步,为步兵争取到整顿的时间。
他自然知道,哪怕只是半刻钟,对于那群乱得像斑鸠一样的步兵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进攻呢?
从来只有汉人为金人冲锋陷阵的份,哪里有金人为汉人火中取粟的道理。
再说了,宋军明显在戒备自己的精骑,从他们的阵势都能看得出来,万一冲阵的时候有所损伤,回去怎么向金都元帅交待?
自己是来援助的,也就是说,李成打不过的时候才会上阵,而现在,虽然李成的废物部队看起来不妙,可不还没打吗?
等到两边打起来的时候,自己的骑兵就会成为奇兵,拦腰给宋军砍上一刀,才会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就盼着那帮废物不要垮得太快了。”,兀哥自语道:“好歹帮我缠住宋军一时半刻。”
“将军的计策是好。”,兀里布这几天得了李成不少好处,所以心心念念地帮他说话:“就是李成被打得太惨的话,俺们也没脸面。”
兀哥扬声长笑:“左右不过是些南蛮子,死多少也不值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