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拜访岳丘之前,马账房刚跟着高老太爷去会见了县令傅章,从傅章那里确定了屯田是确有其事。当然,对于金兵要来清江县的消息,傅章断然予以否认,并委婉地劝高老太爷不信谣不传谣。
不过管家在县城里向他的狐朋狗友们打探一圈之后,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说法: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之间早就传遍了,李横李镇抚使的部队已然在南昌被金兵打垮,岳飞岳都统也快支撑不住,所以才把部队分散到乡下去,以避开金兵的追击,免得全军覆没。
至于金兵会不会再来一次搜山检海,到清江县糟践一遍,倒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大伙儿都做好了准备,风头不对就往南边溜。
高老太爷是个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屈尊跟个武官谈生意,所以忧心忡忡地回家去了,指派了马账房来找岳丘。
没想到岳丘这里还有个李右在,和马账房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水喝了整整一壶,还没达成协议。马账房死咬着两万两不松口,李右坚持一万六千没商量,岳丘笑眯眯地坐山观虎斗: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马剥皮且不去说,原来李右的绰号是猴精啊,到确实匹配。
不过看到场上形势,他也知道差不多该自己出马了。于是轻咳一声道:“马账房。”
两人的眼光都转了过来,都明白真正做主的要下结论了,都觉得如释重负:刚才的交锋忒特娘的累啊!
“首先,我手头没有那么多现银。”
“没问题,珠宝首饰,盐引度牒都行。”,这一点马账房早已料到。
“那就好。”,岳丘微微点头:“不过怎么估值呢?”
一张度牒到底值三百贯还是一千贯,差别大了去了。
“清江县里的亨达当铺,信誉卓著有口皆碑……”
开当铺的有好人?你逗我呢!岳丘大摇其头:“我军中有个机宜文字,以往做过朝奉……”
“万万不可,这估值之人必须是德高望重,亨达当铺的大朝奉……”
“谁不知道张大朝奉是你小姨子的大舅妈家的表兄,肯定不行。”,本地人李右立即揭开了马账房的老底。
眼看谈判陷入僵局,岳丘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倒有个人选,绝对是公平公正。”
这年头还有圣人在世?两个精明的人注视着岳丘,等他说话。
“朝廷。”,岳丘似乎很为自己的好主意而得意:“请朝廷估值,总不会有差错吧。”
作为正宗的体制中人,李右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可是他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朝廷才最特么黑呢,他在心中狂吼,统制你被猪油蒙了心了不成,没被你气死也要被你蠢死。
“好主意!”,马账房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马上大声感慨道:“官府自然是最公道的,统制真真高见。”
他憋笑憋得很辛苦:这个蠢货,不管是县里还是州府,难道会有人去相帮你这个外来的武官,而不帮我出了个御史的高家?哼哼,哈哈!
得到了来自对手的赞扬,岳丘笑不可抑:“那就这么定了。”
“统制真是快人快语。”,马账房得意地瞄了李右一眼:“学生我见识过不少贵人,要说豪爽明白,统制当属第一!”
李右被他这眼喵得更想吐血,可总不能说岳丘这不是豪爽明白而是傻大哈吧,于是艰难地挤出笑容来,干涩地喏喏附和。
岳丘哈哈一笑,又道:“还有一事。”
马账房自觉在谈判中大获全胜,心里很是开心,闻言立即回道:“统制有何吩咐,包在学生身上。”
“你家的那个庄子,也要送给我。”
“好……啥?”,马账房忙不迭地把手从胸膛上面撤开,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这怎么行!”
“我既然买了田地,总要找个地方住吧。”,岳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样好了,我许你三年之后以十两银子赎回去。”
三年之后,科技树至少也应该攀到火枪,那时候我的目标就是星辰大海,这个小庄子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了,估计到那时这姓高的还要哭着喊着求我收下庄子呢。
三年之后,如果金兵还在那就万事休提,如果金兵抢一把走了,十两银子收回来也不吃亏,就当这姓岳的帮着看宅子,这个买卖做得。
“学生却不能做主,容我禀过老太爷,再行回复统制。”
“那是自然。”,岳丘笑眯眯地抬手送客。
看着马账房的背影,李右忍不住进言:“统制,请恕小人直言,这买卖做不得。”
“我自有章程。”,岳丘也看着马账房的背影,悠然说道。
高老太爷办事很是果决,所以第二天马账房就带着一式三份的合同再次来到军营。条款和先前商量的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高家将庄子和千亩田地、千顷山林,作价两万两白银卖给岳丘,岳丘可以用现银付款,或者以等价值的财物付款,财物的价格由朝廷进行评估,此外,高家有权利于三年后以十两纹银赎回庄园。
岳丘仔细看了一遍,便笑着对马账房道声辛苦,然后和这个苦命的家伙一起再回返高家庄。这次高老太爷亲自迎接他,双方办事都很麻利,于是就在堂屋里签字画押再按上手印,只要再送到县衙去备个案,这份合同就具有法律效力了。
签完合同,双方对视而笑,心情都很愉快。岳丘从兜里掏出了那二十张度牒来,递给高老太爷:“身边只有这些,先算作定金吧。”,然后解释道:“剩下的还需缓个三五日,等我的人到了才有。”
岳丘的大部队现在还在路上,这一点高老太爷倒是知道,所以也不疑有他,接过了度牒,验看无误之后,就吩咐马账房道:“快给统制写个收据。”
马账房在一边铺纸写字,却听见岳丘向高老太爷笑道:“岳某也算见识过不少贵人,要说豪爽明白,老太爷当属第一。”,他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就觉得这话味道不对,想了又想却没也想出什么问题来,于是自嘲地一笑,挥笔写完了收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