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冉轩坐在主位上,用手摸着酒樽。酒樽色泽透明,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在屋内也是能看出这杯子的价值不菲。
高毅跪坐在其冉轩左侧下垂首,他四平八稳的坐着,心里却有些不安。本以为表明立场后其冉轩会让自己走,却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留在这里。高毅抬头看了看其冉轩,发现他已站起来,走向角落。
他把一个布卷解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长枪。
其冉轩拿起这把枪细细观察着,过了一会,他把长枪拿到高毅旁边,低头看着他笑道:“高将军知道这是什么枪?”
高毅直起来脊椎,发现这枪原来是白蜡枪,所谓白蜡枪,就是攻城弩箭的铁头取下,嵌在白蜡树干上的武器。因为白蜡树干韧性上等且颇为笔直,又不是难找之木,因此在民间普及度甚广,而在军中,则属于用来练习入门的长兵器。白蜡枪不是军中主要枪种,而且这时士兵最多也就是用的长戟,用来对付冲车,可是随着冲车在战争中渐渐边缘化,便导致了枪这种长兵器渐渐开始发光,出现在了历史舞台上。
高毅看出此枪,拱手道:“应该是白蜡杆。”
其冉轩点头道:“果然是左军数一数二的武者,见识不凡,慧眼如炬呀。”
高毅对道:“其统制谬赞了。”
其冉轩握着这把枪,对高毅道:“高将军可会使枪?”
高毅并非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是惯使双手短兵,且多以钝器为主;这长兵器高毅没怎么练习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陆景明被称为左军第一快刀手,但其长兵器也是佼佼,长时间耳濡目染之下,高毅到也会耍上两手枪花。
可是,长兵器乃是上阵厮杀搏命之物,沙场征战多为骑兵手持,步战中的长兵器仍是多为戈戟为主,在这里用的话想着,其冉轩忽然把长枪扔给他,高毅接过枪,刚想推脱,其冉轩已开始说话。他眯着眼睛看向胡冲绥,大声道:“闲着也是闲着,你陪高将军过两招!”
高毅一愣,随机明白其冉轩为何如此做——他当然是想看看自己真正的实力。
身为百将,往往要身先士卒,据说每战前军的基层军官,在攻城时都是成批成批的死,有的整体实力偏弱的曲,打仗了半天,干脆就把一个曲的编制打没了。
可若是曲内有武勇之士,那么对于曲之间的战斗就大有裨益了。
那么,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冉轩是把自己视为上阵拼杀的武者为基准来试验自己的吗?高毅咬了咬牙,心里却忽然泛起淡淡的不忿。
胡冲绥绝不是假大空,身上那种隆起的肌肉以及厚实的身板,在沙场上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高毅眉头跳了跳,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尽管自己是他名义上的上级,可是面对着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高毅还是产生了丝丝恐惧的情感。
若非允许,武将进统制的营账是不得带兵刃的,胡冲绥虽然没有带他那把夸张的大长刀,但还是在腰间隐秘的别了一把短刀,用衣物盖着,很难被发现。
账内虽然空间颇大,但终究不是户外,能够活动的空间终究有限。高毅眼角瞥了下自己的腰部,自己的后腰别着一把隐秘精巧的墨家手弩,做工极为精良,只要对准敌人,十步以内就绝不会偏离轨迹。这手弩向来是高毅视为保命的压箱底之物,可现在既然名为解闷,可看胡冲绥脸上凝重的表情就知道这可不只是“解闷”恐怕都有超出“切磋”而无不及。
抓紧枪杆,咬了咬牙,高毅明白这次对战是不能掏出手弩了,既然如此,观对方提醒,先与对方周旋为主吧!
说来细琐,可现实中不过过了短短几息,胡冲绥把这刀抽出来,喝了一声道:“高将军,刀剑无眼”
高毅没想到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只道是他是从别人口中学来,所以双手握住枪杆抖了个枪花,冷哼:“多说无益,来吧!”
“小心了!”胡冲绥被他这话顶的面有愠色,大踏几步,就靠近了高毅。高毅吃了一惊,胡冲绥步幅极大,一脚迈出,几乎覆盖了高毅躲闪的全部空间,他手持短刀,猛地力劈而下,砍向高毅面门。
刀刃还未到,刀刃下方的空气因为其巨大的力量而猛地爆裂开来,“唰!”这是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高毅目光所及,胡冲绥握刀的那只手臂在原来的基础上几乎粗大了一圈,那是他能够完全使用身体内力量的证明——他能把身上的力量真正的全部倾注在其一条手臂上。
顿时高毅感觉仿佛对方的短刀仿佛长了磁铁,想要闪躲,脑袋却好似被禁锢住了一样。他曾经还嘲笑过为什么有些人看着刀刃落下却不躲开,现在才明白,在这种被威慑以及刀气双重的压迫下,连手指想动一下都难如登天!
高毅毕竟膂力过人,他双手向上一抬,枪杆就迎上砍下来的短刀。
胡冲绥的力气非但没有收敛,而更加大了几分,高毅认为他是用刀背砍而不是刀刃,所以打算用韧性极佳的白蜡杆去防御,事实证明他也的确猜对了,胡冲绥果然是用刀背砍得。耳轮只能“笃”的一声,那刀背猛地砸向高毅举起的枪杆。
按理说,就算是铁枪杆,遭受这么大力自上而下的重击也要弯曲了。可是高毅的枪杆却稍稍摆出了一个倾斜的角度,让对方的刀完全因为这次招架泄去了大半的力量,从而完全失去了先手的优势。
高毅收起架势,微微喘了口气,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落石冲车的泄力式,行伍之中的武官都是必学的长兵器招数。本以为自己永远也用不到这招,可没想到在最危急的时刻它反而派上了用场。
胡冲绥这一刀滑了出去,心声恼意,立刻再补一刀。这一刀力量尤胜于上一刀,可这时高毅却早已向后退了几步,胡冲绥这一刀非但没有看到对方,反而把自己累得喘了几口粗气。
这两刀,几乎都是倾尽全力而出,像是胡这种体型,反而容易疲累。不到万不得已,在沙场上他也是绝不会用这么大力的,不过既然是比拼切磋,胡冲绥本意就是想要尽快结束争斗,好像其统制证明自己的实力已不是一个小小的百将所能容下的了。
可是第一刀被高毅拆解之后,胡冲绥就明白自己想错了,他本以为高毅在左军虽然小有名气,但是在李进账下时,他可是经常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胡部落厮杀,完全是在血火之中淬炼出来的武技,怎会输给一个仗都没打过几次的绣花枕头?
但高毅一摆出那个架势,以及躲过自己的第二道,胡冲绥就知晓这争斗绝不会简单结束了。
见胡冲绥面部表情微动,高毅也不知道在短短时间内胡冲绥的脑子里竟然转过这么多的念头,他向后退了三步,但长枪就胜在长字。只见他微微躬身,一只手松开枪杆,另一只手向后一错,单手握住枪杆末端,然后猛地抬肩,那长枪就直直得刺了出去。
这一招颇为隐蔽,包括退后,躬身,都是一种隐含着示弱成分在里面的举动,而利用躬身的瞬间换手,出枪,却都是一瞬间发出,用得出其不意,高毅看在眼里,陆景明用出这一招时,没人能躲过此枪。
高毅默念着“中”后,耳轮只听“嘡”的一声,那长枪只是刺在胡冲绥横着的刀背上,饶是胡冲绥,也是一身冷汗。
若受到刚才那一枪,自己恐怕就会被捅个对穿了!这个高毅,是抱着拼杀的心态在与自己战斗!
高毅见到此景,心里斐然一惊,没想到自己费心谋划的一招竟然被对方躲过,心中骇然,不必多说了。可是也暗暗松了口气,若真是把对方戳死,虽然对于马敬,以及那个李进都无伤大雅,但其冉轩的脸色可能就会变成铁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