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外有一小太监垂首等候,待到李从谦出了殿门,忙迎上前急切道:“吉王殿下,皇后娘娘已在柔仪殿备下饭菜,等候您过去呢。”柔仪殿乃钟皇后也就是李煜、李从谦生母居所,管控后宫一应事务,嫔妃宫女犯了过错抑或是得到奖赏便会在柔仪殿进行处置。
后宫有三宫六院之说,分东西两院各有六宫,六宫之中又有许多住所,是嫔妃才人居住之地,其间又有正宫柔仪殿,柔仪殿又分前后两殿,前殿是皇后处理事务接受后宫妃子跪拜行礼之地,后殿则是寝居之处。李从谦随着小太监穿过假山小桥,来到柔仪殿,一众太监宫女跪拜行礼后,便缓缓退出。
“吾儿开府建衙之后,便极少前来后宫看望母亲,是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比我这个老婆子更讨人欢喜,前些时日我让你太子哥哥唤你前来参加家宴,还不是想要看看你这个臭小子,谁曾想你竟然推诿不来,实在该打。”钟皇后从后殿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婢女听到此处,抿嘴偷笑。
“母亲冤枉孩儿了,孩子身体不适,又不想母亲记挂······”李从谦说着便欲跪拜行礼,被钟皇后拦住,“行了,这些礼数就免了吧。”钟皇后虽口称自己是老婆子,实际年纪不过四十,端庄贤淑雍容贵气,一颦一笑之间,又能看出其年轻时风华绝代的绝美容颜。
“些许时日不见,母亲愈发的年轻漂亮了。”李从谦嘴角含笑,拍着钟皇后的马屁,随着她一起进了后殿。
钟皇后忍不住哧的一笑,“你这小子,最近身体壮实了,嘴巴也摸了蜜,是不是在外看上了那家姑娘,练就的愈发会说话了,以前你可不是这般。”随后幽幽叹道:“你那太子哥哥,自从成亲,整日里和他那妃子痴缠厮守,这两日也极少看我这个娘亲,反倒不如你那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芳仪姐姐,她却是极为孝顺的,每天都会陪我说说话。”
李从谦听的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汗颜,李煜刚成婚,和周蔷正是情深意浓之际,很少看望钟皇后,依照他那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性子却也说得过去,自己这样却不好解释,总不能对钟皇后说,你那从谦儿子早已魂归西天,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至于自己那公主姐姐李芳仪,曾听府中下人议论过,说李从谦落水后,这个姐姐便带着一众女子兵,但凡在金陵城中看到有对弈围棋的便暴揍一通,尤其是年迈的老者更是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她扬言要为自家弟弟报仇,本来落水是件不足为外人道的糗事,反倒因此弄得金陵城中人尽皆知。
李从谦刚被钟皇后拉到饭桌上,忽听前殿有一女子高声道:“母后······娘亲,听父皇说从谦那臭小子要带兵打仗,若他那病怏怏的身子也能入行伍,我岂不也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话音刚落,便有一女子身披红袍,风风火火的闯将进来。
这女子柳刀秀眉,一双秋潭眼眸藏在细密的睫毛下,相貌与钟皇后有七八分相似,却比之少了许多柔媚,多了几许英姿飒爽,鼻尖还有丝丝汗珠沁出,有种另类的英武艳丽,此女正是李从谦的姐姐永宁公主李芳仪!
“哼哼······,你小子也想上阵杀敌?”她解开红袍扔给身旁的宫女,柳眉微蹙,狞笑着揪起李从谦的耳朵,“说说,你是如何哄骗父皇,使得父皇点头应允你跟着刘彦贞将军攻打闽国!”
李从谦猝不及防之下被揪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还未开口,钟皇后便轻拍桌子,微喝道:“芳仪,还不赶紧住手,瞧瞧你那样子成何体统,你这样子怎能嫁的出去,从明日起便来我这儿学习绣花,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李芳仪轻轻揉了揉李从谦的耳朵,咯咯笑道:“月余未见,小弟身子也变得壮实,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尤为不错,也免得朝中那些个官员看轻我们李家。”而后又抱着钟皇后的胳膊嘟着嘴娇声道:“娘亲,我这不是想念谦弟,和他闹着玩嘛,你可不能因此离间我们姐弟感情。”
钟皇后伸出纤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疯丫头,快去洗漱吃饭。”待李芳仪洗漱完毕,吃饭之时便又报怨道:“沙场战阵刀剑无眼,你父皇怎么忍心让你出征,晚间我便要说说他。”
“母后,父皇近来身体不适,孩儿也已经长大成人,自是要为父皇分忧······”
“正是此理,若我是男儿身,也会学习大哥那般战场杀敌,另敌将胆寒,宵小授首!”
“哼······”钟皇后眼圈微红,冷声道:“学你那大哥,如今呢,你大哥可还在人世?”看到眼前的一对子女噤若寒蝉,便又哽咽道:“罢了,你们大了,翅膀硬了,吃完饭统统滚蛋,免得看到你们生气!”
刚回到王府,杜业便兴冲冲的赶来邀功道:“王爷,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那家酒楼?”李从谦点头,杜业正欲喊府中下人准备车马,又听李从谦道:“今日不坐车驾,咱们骑马前去。”
刚出府门走在街上,便看到一个豹头环髯,身着粗布麻衣的黑塔汉子,正被一群人围攻,领头的乃是附近的泼皮无赖,只听他叫骂道:“你这汉子没钱还敢来醉八仙吃白食,爷爷今儿个就让你知道吃霸王餐的下场,给我往死里打!”
李从谦一行共有十人,见此情景,众侍卫呼啦都拱卫在李从谦的身侧,其中一人冷哼道:“若那汉子发飙,厮打起来,那帮乌合之众恐怕个个筋断骨折,只可惜那汉子心中有愧,不愿还手!”
“哦?你能看出此人身手?”李从谦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个侍卫,他双目狭长,太阳穴高耸,左侧面庞有条刀疤直至眼角,令人生畏,眼中精光不时闪现,“此人身手比属下只高不低,若我等侍卫全力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将他困住!”
杜业眼见有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心生怨愤,阴阳怪气道:“凌风,陛下念尔等曾跟随皇长子有些许薄功,如今让你们这些人跟着吉王殿下,你可别危言耸听,肆意卖弄博人眼球。”凌风握紧拳头,杀气大盛,随即又发觉吉王殿下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免心中惴惴,不再言语。
那黑汉子虽然被人围殴,却只护头部,定定的站着,拳脚棍棒打在身上,毫不在意,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端的是不动如山硬气无比。
“杜业,去把那汉子欠的酒钱还了,顺便把他带过来,我有事想要问问他。”
杜业口中称是,神色得意的看了凌风一眼,大摇大摆的排开围观的人群,指着领头的泼皮道:“刘四,那汉子欠了多少钱,爷爷我替他还了!”刘四听人言语不逊,心中大怒,待看清来人,便又笑脸相迎,“杜爷,原来是您老啊,怎么您要替这汉子还钱?”
“废话少说,快让你的人住手。”
“住手,把那吃白食的抓过来!”刘四趾高气扬的朝手下喊道,而后又笑道:“总共五两纹银。”
杜业侧头讥笑道:“这汉子莫非吃了一月的饭食?”
“瞧您说得,他虽然吃的不多,但是我手下这帮兄弟可不能白忙活不是,既然是杜爷出面,那便给上三两便可。”
杜业与一众无赖泼皮交涉之际,李从谦则扭头望向凌风道:“你们曾经跟着大哥战阵杀敌,怎么如今又来到我的门下?”
“我等原本是皇长子的亲卫,共有一百余人,皇长子病故之后便如无根浮萍,大多数人四散回乡,剩下我等二十三名无家可归,被永宁公主安置在城外,当殿下您开府建衙后,永宁公主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便安排我等在您府中效命。”
“那管家刘财是不是也随你们一同被公主安置?”
“正是,只不过刘管家略通文墨,公主又对殿下您说了许多他的好话,您这才允许他在府中当管家的······”凌风说道此处,抬眼偷偷瞥了李从谦一眼,心道‘看来殿下落水失忆之事的确是真的,不然不会连刘财如何进入府中当上管家也不知晓。’
李从谦忽然眼前一亮,对凌风道:“我府中共有侍卫一百名,你带着一两名信得过的人员,前往各地联络寻觅落魄的江湖高手,这件事不用对刘财提及,直接带着我的玉佩去账房那儿支取所需银钱!”说着便解下腰间玉佩,又低声道:“此事需要办的极为隐秘,若有泄露,后果就不用我说了,今日便去准备此事······”
“属下明白。”凌风接过玉佩,拱手转身离去。
“殿下,人我带来了,此人有些木讷,问话也不答,不知您找他有什么事?”杜业拽着那黑汉子匆匆前来。
李从谦面色一寒,冷声反问道:“杜业,你觉得我这个主子是不是太和善了?我的事情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
杜业听的胆颤心惊,不由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不住的抽着自己的耳光,嘴中求饶道:“殿下恕罪,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一众侍卫皆面面相觑,心中发毛。平日里殿下言语柔和,待人和善,但是今日骤然发怒,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势,令人不寒而栗异常可怕!
“起来吧,你办事还是比较靠谱。”接着又环视周围众侍卫,“我希望王府之中所有人能够上下齐心忠心办事,若是被我发现有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吃里扒外的家伙,说不得会让他痛不欲生,家破人亡!”李从谦此言颇多影射,杜业虽好溜须拍马,但是为人机敏,听到此处便心中明了,府中有他人眼线王爷早已知晓,只是今日自己多嘴,成了替罪羔羊,若是今后发现这些眼线后须偷偷禀报王爷,定然有大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