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些衙吏们纷纷以辞职罢工相要挟,知县徐恩曾不怒反笑,笑得很畅快,很真实。
他猛然住笑,冷冷又问了这些提出辞职的人一句:“尔等真的都下定决心辞职了?”
提出辞职的衙吏们微微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主簿黄历和押司张进,终于纷纷壮着胆子继续顽抗道:“求知县老爷准许!”
黄历难掩脸上的得色,口里却道:“胡说八道!知县怎么可能准许!你们都辞职了,这衙门还要不要开了?你们还有谁想辞职的,可不能再闹了啊!”
他这话一说,“扑通!”又有两个原本还在犹豫的家伙跪下辞职了。如果真的让这些人都一齐辞职,清河县衙门就几乎没人办事,只能关门了。
武松一看徐恩曾,却发现他十分镇定,仿佛早就会料到这一出。只听他大声道:“好!你们的辞职,本知县都立刻准了!”
啊?!那些要求辞职的衙吏们立即都哑了。武松也吃了一惊,不知道徐恩曾葫芦是卖什么药。一直沉静不说话的姜后和马奎,也惊讶地看着徐恩曾。
黄历不敢置信地道:“知县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若这些人都辞职,衙门里谁还能办事?”
徐恩曾看着他冷笑一声,喝道:“来呀!”
只见从大堂后边的厢房里,一连走出七八个人来。徐恩曾当即点着这些人的名字,命令由谁马上接替辞职的谁!
辞职的人有十几个,七八个人不能完全代替,有的人就身兼两职,或者由徐恩曾当场任命辞职者的副手代替,比如说孔目张云的位置,就被他的副手张新给替代了,他那张秘密账目,原本就是张新用计灌醉他后,偷取他的钥匙盗出来暗中交给徐恩曾的。
武松这才知道,原来,徐恩曾早有准备,今天的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他先是早就暗中对原来的衙吏们进行了大量调查,掌握了许多衙吏违法犯罪的确凿证据,同时也早就暗中在物色替代人选。今天这么多衙吏在黄历和押司张进的煽动挟持下出来辞职,本意是故意罢工瘫痪衙门,让徐恩曾知道他们的厉害,却不料正中徐恩曾的下怀。
作为知县,徐恩曾强势要任命谁担任县衙里的哪个职务,县丞、主簿、县尉等副手们都很难反对,更何况,现在县尉就是徐恩曾自己临时兼任,县丞则明显是站到了他这一边。仅仅主簿黄历一个人,已经无力回天!
黄历终于明白:徐恩曾早就在处心积虑,他不仅是要压制本土派势力,而且根本就是要彻底把这股势力从衙门里清理出去,彻底掌控县衙大权!
从此以后,清河县衙门里,将真正只有徐恩曾一个人说了算!
这将彻底废除几百年来清河县衙门都是朝廷命官与地方势力共治平衡的局面!
黄历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现在,仅凭他一己之力,不仅无法再扭转局势,而且,徐恩曾已经动手抓了那么多他的铁杆、暗桩,顺藤摸瓜,要牵出他的种种违法犯禁的问题,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徐恩曾,你这是要一手遮天、赶尽杀绝啊!
那些想要以辞职要挟知县的衙吏,此事都哭丧着脸看着黄历,等着他为他们挽回余地。原本目中无人、洋洋自得的押司张进,此事也慌了神,同样把眼睛看着黄历,仿佛是在说:老大,怎么会这样?
黄历感受到了这些衙吏们对自己的寄望,但如今他大势已去,别说再帮这些衙吏们挽回余地,就是自己也已然无法在此容身。
他怒不可遏,终于彻底对徐恩曾撕破了脸:“徐恩曾,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原来从你两年前来清河县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低估了你!”
徐恩曾淡淡道:“哦,黄主簿说‘我们’,这‘我们’究竟是指谁啊?难道,你和这些贪赃枉法、胆敢以辞职要挟本官的家伙,都是一起的?”
黄历狠声道:“姓徐的,你少得意!你这样刚愎自用,一下子换掉这么多衙吏,我要去知府衙门告你!这清河的天,由我们张家黄家把持了几百年,你姓徐的想翻翻不了!”
说罢,他调头而去。
黄历这一拍屁股走人,可把那些出来辞职要挟知县的本土衙吏们吓坏了。他们立即变脸,纷纷求饶:“知县老爷,我不辞职了!”“知县大老爷,我一时糊涂啊,请您再给我机会!”“知县大青天老爷,我刚才说要辞职都是黄历和张押司逼的啊,我如果不说辞职他们以后就会报复我!”
“啪!”徐恩曾一拍惊堂木,警告这些人都住口。喊了一声:“土兵!”
“在!”一声断喝,刷刷刷刷刷刷,衙门外又冲进来一队刀出鞘、枪亮刃的土兵。作为地方兵种,土兵们虽然装备和战斗力远远无法和朝廷正轨的禁军相比,但此时这样步调整齐的冲进来,也别有一番威势。
现在徐恩曾既是知县又是县尉,这些土兵由他直接指挥,当然听他的。
徐恩曾当即下令,刚才拒不执行命令立即逮捕押司张进的两个捕快,和张进一起被土兵拿下。在土兵的刀枪相逼之下,两个捕快根本就不敢反抗。
徐恩曾对武松道:“武松,今后捕快中如果再有胆敢勾结污吏、抗命不行的,你可以当机立断处置,及时将之清理,差额可从土兵中挑选精壮者递补,也可以再向社会招录。所有衙役捕快,务必做到令行禁止!”
武松今天亲眼看到徐恩曾雷厉风行整顿吏治,目睹了清河县衙门里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吏治风暴。徐恩曾开始拿下的那几个衙吏,个个证据确凿,罪行令人不耻,徐恩曾的做法算得上是反腐倡廉,为民除害,因此,武松是很认同的。
所以,他立即答应徐恩曾:“谨遵知县大人命令!”
徐恩曾又下令,将那些胆敢站出来以罢工要挟知县的衙吏们,一体捉拿,统统收监,待调查清楚后再作进一步处理。
这些衙吏们哭爹喊娘,被拖走了。新上任替代他们的人,马上进入状态,开始接手工作。衙门里的正常事务,居然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可见,徐恩曾谋定而后动,一切都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难得的是,他在做这些准备的时候,作为清河本土势力在衙门里的代表的黄历,以及县丞姜后,机密马奎等,显然都不知道。
姜后和马奎看徐恩曾的眼神,都多了一些复杂的色彩。
穿越前作为一个普通工薪族,武松对政治斗争不感兴趣,也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但现在,他也意识到,这个知县是个手段相当老辣的角色。
处理完事务后,徐恩曾宣布退堂。武松施礼告辞,走到门口,却听到徐恩曾道:“武松留步!”
武松回身道:“敢问知县大人还有何命令?”
徐恩曾看着武松,面色温和,道:“静能制动,沉能制浮,宽能制褊,缓能制急!”
武松一听,这些话似曾相识。穿越前他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的文化,多少读过一些书。模模糊糊地记得,这句话如果不是“老子”说的,那就一定是“孙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