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冲向刚关上的院门,急迫地开始敲门,把自己的额头都撞到了门上。
瘸子看见开了的门后,小醉由错愕变成惊喜的脸,并且她立刻变得绯红的脸让他立刻成了一个沉稳的男人。
这个沉稳的男人开始掏自己鼓鼓的衣袋,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美国罐头,已经在口袋里放了很久了。瘸子尽量很家常的样子想给她,倒像丈夫捎了菜让妻子下厨,“给你罐头。”
可她只瞪着瘸子直发呆,这样的表情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在这近一个月里她想着瘸子像他想着她一样。
这样的失态让瘸子越来越沉稳起来。他退了一步,做出要走的样子,“就是顺路。那我先走了,军务繁忙。”
忙个屁,而且瘸子要走才怪呢,罐头他都没给到她手上。但是在瘸子非常之装犊子地点头时,忘了这种生了青苔的石板路不是一般地滑,瘸子踩滑了一下,挥着两只手想保持平衡,他算是堪堪稳住了,但小醉从门里想跨出来扶瘸子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于是她是从门里跌冲出来的,又推了他一把。
两个罐头飞上了天,又落下了地。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地上。瘸子看着她,沮丧地挠了挠头。
小醉坐在地上开始世故家常,“你进来坐啊”
“我也没站着啊。”
她显然是觉得实在太丢脸了,所以没笑出来。她连忙爬起来去捡罐头,瘸子捡了另外一个。小醉看起来像是想找个洞钻进去了,低着头。
“总是这样子。你进来。”她说。
瘸子都没脸看她,就着她让出的道进了那个窄得一次只能进一人的院门,小醉在瘸子后边又磨蹭了一下,他注意到她在折腾门上的那个八卦,不是正过来或反过去,而是干脆把它拿了下来。
院子很小,并且年久失修了,大部分房间是接近报废了,住在这样地方的人无疑是拮据的,并且没太多要求。墙边种着花,无疑是用来砸瘸子的那种,因为花被摘了大半,就剩几枝了,而她的鸡在其中散步,瘸子回头看了一眼,小醉正在闩上院门,那个八卦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然后他们俩又大眼瞪小眼地发呆。
瘸子立刻明白一件事,这院子很颓败,而小醉又是个用很少的需求满足笨手笨脚和拮据的人,这院里可以待人的去处除了小醉的卧房别无其他。
心怀鬼胎的人撞上了尴尬,瘸子想去那个地方又不想马上去那个地方。人渣们在我耳边鬼叫“他想睡女人。”他在心里没什么力度地喊回去,不是那样的至少不是。
瘸子开始想办法把几块颓倒的大块石头扶起来,显然当这个院子还没经受荒凉时它们是被用来作为凳子的,而小醉肯定是没有力气把它搬动。
小醉诧异地问“你做什么”
瘸子喘着气挣着命,那石料都陷在土里了,而这活显然是迷龙干的,“我那啥,院子很好,我们在这里坐。”
小醉“啊呀”了一声。
瘸子都快趴在地上了,而小醉这一声轻叫让我干脆就趴在地上了,那遭老瘟的石头仍不动分毫,他趴在石头上看着她。
“你等一下啊,等一下。”说完她迅速地进她的屋,还没进又同样迅速地回来,把她拿着的那个罐头让瘸子拿着,然后更加迅速地进了屋。他从那块石头上爬起来,瘸子并不是个会安份守己的君子,其实就算我不想看也能透过窗棂看见,小醉在收拾她被折腾得很凌乱的房间。他转开了头,因为她主要在收拾的是她的床铺。
瘸子只好再一次看着此地变幻莫测的云层,一手托着一个罐头。
他有点儿酸楚,因为那样的凌乱来自一个甚至她不认识的男人。
瘸子不在乎了,他已经死过十七八次,不,瘸子在乎,但这确实就是瘸子在冷枪和炮弹群中魂萦梦绕的人间天堂。
天上的云层又换了个样子,小醉的收拾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瘸子还站在那儿,换了条着力的腿,小醉把门和窗都打开了,由不得我不看,她已经把房间收拾差不多了,正让阳光和空气进来,并用一块布大力挥打着屋里的空气。她看瘸子看她便连忙笑了笑,这回不好意思的是瘸子,他连忙缩回了头。
他再转回头时,她已经出来,拿着一把剪子走向我,那样匆匆的步态让瘸子后退了一步,他很担心她再来一跤把剪子扎在我身上。
“对不起啊,对不起。”她没口子地道歉。
原来她要剪的是瘸子身后的花,他看着仅存的几枝花在她的剪子下无一余生。她屋里屋外地忙活,那种忙法和迷龙要在一小时内做一副棺材有得一拼。她找了瓶子,装了花,接了水,自己含一口,在阳光下喷一口,让花比离枝前更加艳丽。
瘸子呆呆看着她喷出的水雾,其中有虹光的颜色。水雾飘过来,他趁她没注意深深吸进一口,满足着瘸子不可告人的心理,而当他再转头时小醉已经不见了。
“进来啊屋里好乱,太乱了。”她已经进了卧室。
瘸子走过去,刻意地低着头没去看在卧房里唤着他的小醉。
瘸子不敢看她,他二十四岁的眼睛只见过荒芜和战争,撕开的肢体,撕裂的心灵,瘸子二十四岁才开了窍,明白女人的美丽。
对不起,他的眼睛。不看是为他的心脏着想,它现在乱蹿得就像迷龙。
但是瘸子终需看见她,她的小屋子里只有床,几个叠在一起的箱子,桌子和两张凳子,这个清贫的家刚才被她收拾干净了,床像从没有人睡过,箱笼和桌椅拭擦得可以反射阳光,这本来会让人觉得眼里也太过空洞了一些,但是桌上的花和小醉补足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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