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松扔下了被围攻的我们,浑不管阿译在怪叫中连衣袖都被人撕下来拿去收藏了,他向天伸出了鼻子,那实在像极了一条狗,而且他还猛力龛动着他的鼻翼。
然后那家伙发出一声怪叫“包子”
完了个球的,瘸子说他们的英雄形象,他的怪叫等于号令,他的号令导致行动,众人在鲜花的猛砸和拐棍的点杵中分开人流,冲向那个气味的来处。
那家包子铺实在普通不过,也就是在小门脸前架上屉做点儿小本经营。卖包子的本还在跳着脚想看点儿热闹,但见人流中分,二十来头说什么都好就是不像同类的直立行走动物向他的货物袭来。
江松怪叫一声便遁入了他的门脸里再不露头。
于是他们成功地占领了那屉包子,那屉大得像桌面,一天能卖出两屉就算是不错,得手的是最后一屉。蛇屁股伸手把屉盖掀飞了,于是所有人直着眼瞪着里边的内容。
鬼知道谁第一个伸手的,反正瘸子伸出了手,在屉里抓到的是丧门星抓着两只包子的手,并且瘸子差点儿把他的手当包子咬了一口。
嘴里嚼着,手里抓着,眼里瞪着同僚们的咀嚼,四下里鸦雀无声,擂鼓的也早已停了,整个禅达在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英雄抢劫包子铺,但是管他呢。
江松噎得翻白眼时仍在瞪着其他人,第一个包子他已经干掉,第二个吃得还剩个角,第三个已经咬了两口,这时有人拉他的裤角,江松低了头,一个小孩子拿着一碗煮熟的红皮鸡蛋。
迷龙也被人拉了,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迷龙臊得不行,他能看清那双老得变了形的手上端着青花碟子,里边有整只煮熟的大猪肘子。
瘸子闻着身后的清香回身,香味的主人没好意思碰他,那是个待闺字的女孩,她的碗里是整小碗的松子,剥了的,瘸子都替她脸红,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她自个儿拿嘴磕开的。
对了,他们现在是英雄,英雄不需要抢劫包子。
众人干晾着,不好意思接,也不好意思把手上的包子放回一片狼藉的屉里。江松那张老脸算是把众人给救了,他被人称呼了“壮士”,这年头还持这种称呼的是一位耆宿样的老头,他手上拿的那大碗倒是空的。
江松开始干笑,“醉卧沙场君莫笑,弟兄们这一路受够了美国罐头英国饼干,一路想的可就是咱们禅达的大肉馅包子”
亏他说得出来,这生是饿的了,众人瞪着他,眼里如要踹出飞脚来,但我们还得就着他豪放的一挥手,否则所有人都要没法下台。
“吃吧吃吧,把手上的吃了就好,以解弟兄们思乡之苦。”江松厚着脸皮说。
其他人连忙往嘴里生填,迷龙边翻着白眼边冲他很想要的大肘子干瞪眼,但也别伸手了吧,忽然之间觉得很要脸了。
那老耆宿猛一伸手,大拇指直伸到了正和一个半包子苦斗的江松鼻尖下,“壮哉见你们去,见你们回,去时铺云遮月,回时干戈寥落,老朽做了一生的蠹虫,今日才懂得马革裹尸说的是大悲凉,却不是豪情。来”
瘸子咽着包子,冲着那豪兴大发的老头子猛翻白眼,其他的家伙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来扯这个蛋恐怕阿译的心得都要强过他这老蠹,没打过仗就是没打过仗,但老头往下的搞法却吓了众人一跳,他那大碗一抬,旁边的小青年捧起坛子,倒酒就如倒水一样,那碗盛酒的话怎么也得有个三四斤。
老头儿现在拿碗都有些吃力,“沙场事,昨日事,今天你就来个醉卧家乡吧,禅达人,君子人,不会笑你。”
他们又开始干瞪眼了,这回不是噎的而是吓的,看江松出洋相的心是谁人都有,可这碗下去不出人命的可能性不大。而那家伙笑嘻嘻地端过碗,让其他人见识他在战场之外的无耻。
江松接过来,说“谢老爷子的美意。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这个,敬给人世间的良心。”
众人看着他天上泼一半,地下浇一半,中间再把剩的个碗底挥霍一半,最后剩了还不到一口的意思帐,然后拿了个天大的架子一饮而尽,就这么着还被呛得龇着嘴呵了半天气,最后还好意思亮了个点滴未剩的空碗给人看。
老耆宿愣了会儿,看看自己的脚,倒被他半碗酒倒得泡在酒里了,“壮哉海量”
这就是个信号,于是鼓声又吵得众人脑仁儿痛。
大号鸟铳对着天空,轰隆的一下子。
迷龙放下了铳,开始嚷嚷“我老婆呢”
众人瞪着站在半堵矮墙上的那个傻冒,他伤心得像喝醉了一样。仍被堵在包子铺左近前进不了一步,那无所谓,反正前进也不知道去哪,干脆叫花子一样坐在地上,把禅达人送来的吃喝造光再说,下顿饱饭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迷龙冲我们嚷嚷“瞅见我老婆孩子没有”郝兽医说“不是过江了吗”
“没瞅见叫人拐跑啦是个死胖子这年头敢胖的没好人”
瘸子冲他说“你他妈少喝点儿”
迷龙辩解道“我一滴都没喝我一直找我老婆来着那个谁谁,你站着别走我老婆我儿子,你看红眼啦派人给拐跑啦”
那个谁谁是江松,他正从众人中间站起身来,走向个空寂点的地方。迷龙不分青红皂白的胡嚷也只教他停了下步子,看了眼,然后留下个苦笑走开。
其他人也不再搭理迷龙而继续众人的欢乐。一群乡野之人能如何对待他们认为的英雄呢不过是你想吃就给吃,想喝就给喝,席着的地上,每个人跟前都放了来自好几家的碗碟,所盛放的内容若在饱食之日看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众人左一口猪肉右一口石榴,而一帮乡野村夫嘻嘻哈哈,吸着水烟筒嚼着槟榔带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