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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肝胆相照两昆仑

    可这个兵蛋子不吭声,却有人沉不住气,只见姬月边聚精会神的操着手中的针线,边冷冰冰的说:“你个杀才,人家给你卖命,断了手指,你不知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不近人情,连叫都不让人家叫,良心被狗吃了吗?”

    姬溪也是冷冰冰的说:“你懂个屁,断指重接术对精度的要求那么高,他在这一会哆嗦一下,你怎么继续?要是接错了还不是得重新来过,他不是要受两次罪?”

    姬月说:“别以为老娘跟你似的,错,老娘就没错过。”

    姬溪挖讽说:“哎呦呦,跟那老头学了两手半吊子医术,尾巴就翘上天啦?就不知天高地厚啦?”

    姬月反唇相讥:“总比有些人纸上谈兵,光说不练的强吧,你也就会嘴上占占便宜,有本事你来啊。”

    姬溪:“嘿,给你脸了是不,什么事情都我来,你是吃干饭的吗?”

    姬月:“不行就不行,别给自己找理由。”

    姬溪:“你还别激我,说你是半吊子,你就是半吊子,跟那老头学了这么久,缝合之前要用麻沸散都不知道,难道还不是半吊子吗?”

    闻言,姬月倒是愣了,有些诧异的问:“你是怎么知道麻沸散的,我也只是听老头说起过,而且老头还没有研究出来呢?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姬溪一愣,瞬间恍然,原来现在的华佗还没有研究出麻沸散的秘方啊,这就真怪不得姬月了,可姬溪是什么人,想要他服软认输,特别是在姬月面前服软是绝不可能的,于是转口说道:“少见多怪,麻沸散有什么稀奇的,那老头没研究出来,别人就研究不出来了吗?”

    姬月问:“你知道配方?”

    姬溪故作高深的说:“当然,你今晚来我房中,把我伺候舒服了,告诉你也无妨。”

    这说是脱口而出,姬溪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单纯了耍些花腔罢了,可说出后姬溪就红了脸,这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再看看姬月,俏脸也是红了许多,双目含煞,狠狠的瞥了姬溪一眼,姬溪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就将矛头转向了四周的人群,大吼道:“都他娘的看什么看,没事做吗?都给老子滚。”

    对姬溪的突然发怒,多数人心怀不解,少数知道其中猫腻的也是心照不宣,便含着怪异的神色将周围的人群驱散,转瞬间,四周便空旷了很多。

    姬溪又偷着看了姬月一眼,姬月还是见过阵仗的,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并且识趣的没有再接这个话头,只是说:“你要是敢骗老娘,老娘阉了你。”

    说罢,便不在理会姬溪,麻利的继续给伤兵接指,而此时的伤兵,已经因为受不了这痛苦而昏迷了。

    半柱香后,终于完事的,姬月站起身,身形一个啷当,差点跌倒,姬溪见状,立刻将姬月揽入怀中,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姬月白了他一眼,利索的将姬溪推开,然后洗了洗手,担忧的看了那昏迷过去的伤病一眼,对左右说:“把他抬下去吧,只要他能撑过今晚,就大体无碍了。”

    吩咐过后,自有左右领命,待众人退下,姬蔓从门外走来,将准备好的毛巾递给姬月,说:“大姐,该做的手术都已经做完了,你这几日太累了,剩下的伤患,交给其他的大夫去做吧,你还是快些回家歇歇吧。”

    姬溪很是心疼,便附和道:“对呀,对呀,让其他大夫去做,你快点回去歇着,别累垮了。”

    姬月却毫不领情,说:“要不是你见天的跟人打仗,老娘会这么累吗?”

    姬溪本能想要反击,可张开嘴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明白姬月是在心疼那些或死或伤的将士,并不是当真在骂自己,之所以如此说,只是在发些牢骚罢了。

    于是乎,姬溪说:“蔓蔓,浅浅,送你们大姐回家吧。我和云虎和元状稍晚些回去。对了,回去后别自己做饭了,让府衙的厨子准备就行了,你们这几日都累了,好好歇歇。”

    姬月理都没理,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姬蔓和吕浅相视一笑,便跟了出去。

    三女走后,姬溪驻足了片刻,后随意的说:“走吧,去找文封。”

    说是要去找吕春,可姬溪却并没有往吕家走,也没有往县衙方向走,而是直直的往李家走去,对此,姬渊说走错了,而姬昀却只说了句没错便住口不言。

    果不其然,吕春果真在李家,且还挡在李家的大门口,将张统带来的甲士牢牢的阻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却无计可施。

    这一年多来,当初的张统早已经脱胎换骨,由一个忠厚老实的庄稼汉子变成了一个杀伐果决的沙场骁将,杀的人多了,身上的血腥气自然强盛,心中的暴戾更会与日俱增,可这一切,对常人或许有用,对吕春,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吕春只是站在那里,张统就不敢妄动,有个新兵蛋子初生牛犊,稍微有些冒犯了吕春,便被张统当着吕春的面重责了三十军杖,现在还躺在地上呻吟呢。

    自始至终,吕春都没有说话,他在等人,等姬溪的到来。

    姬溪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便来了。

    看到那个躺在地上呻吟的新兵,姬溪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个大概,于是便对张统说:“这么打能长记性吗?继续。”

    张统的嘴角一咧咧,知道这个新兵今日势必要受大苦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姬溪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背的,便重重的挥了挥手,自有两个手持军杖的甲士上前,作势欲打。

    却不料,一直未开口的吕春却猛地说:“且慢。”

    姬溪笑呵呵的问:“文封,怎么了?”

    吕春说:“请问主公,为何要打此人?”

    姬溪张口就想说因为此人冒犯了你,可转念一想,便瞬间明白了吕春此问另有深意,人家是在借着这伤兵问:“为何要无故查抄李家?”

    看样子,吕春是打算问责了,姬溪微微一笑,说:“来啊,将张统拿下,一起打。”

    此言一出,莫说张统,在场数十人全愣了,这哪跟哪啊,这一问一答,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而姬溪的做法,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是以无人听命。

    而有没有人听命,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场众人中,只有三人明白这一问一答的玄机。

    吕春当然明白,姬溪这是在借着张统告诉他,李家管束不严,致使家中子弟沦丧,便应该受惩罚。

    吕春说:“岂不闻,先秦军规,暴行连坐,兵逃将死,至上下惶恐,此虽一时之卓越,断难长久,是以高祖斩白蛇而起义,至秦三世而亡,劝主公,莫效先秦自取灭亡之法。”

    姬溪:“君不闻,子不孝,父之过,臣不忠,君之惰。又不闻,世间万法,存在皆有理,寻天时而用,便为绝妙,当此人心丧乱,非重典无已匡扶。文封何故只知先秦之灭亡,不思天下之大统。”

    吕春跨前一步:“此言大谬,安天下者,当以仁德为先,治万家者,当以法理为上,有理有据,方为一统。今天下虽乱,我大汉律法尚存,试问主公此举,引自何典?莫不是,姬家之典?”

    此言一出,姬溪双目圆瞪,姬昀也是面色大变,赶忙上前拉住即将暴走的姬溪,开口道:“先生高论,振聋发聩,我姬家三兄弟受教。此事因我而起,乃我暴起杀人所至,此罪在我,学生这就前往县衙投狱,不置可否。”

    闻言,吕春拂袖冷哼,姬溪双目欲要喷火,却被姬昀死死的拉住,并低声急促的说:“大哥,先生所言句句在理,此事确实是我兄弟二人孟浪了,先生这是在点醒我二人啊。”

    闻言,姬溪诧异的看着姬昀,姬昀继续说:“天下有法,便要依法而行,快意恩仇之辈,皆碌碌鼠辈耳,大哥切不要自毁前程。”

    姬溪深吸口气,细思良久,终于反应过来,姬昀说的没错,吕春说的更没错,那么看来,确实是自己错了,今日若是真的查抄了李家,那么,蓝田候的专横跋扈之名便算是彻底的坐实了,为了一个区区的李家,太不值得。

    此时的姬溪,已经熄了查抄李家的心思,可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意思向吕春道歉,便狠狠的甩开姬昀的手,佯装暴怒的拂袖而去。

    看着姬溪离去的背影,吕春松了口气,再看看姬昀感恩的眼谁,知道这兄弟二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一个区区的李家,哪里值得自己与姬溪针锋相对,莫说是查抄家产,就算是杀掉李家满门,吕春也只会作壁上观,不会动丝毫的心思。

    吕春所想的,是前程,是蓝田县的前程,也是姬溪的前程,所做的,乃是在姬溪前行的道路上拨乱反正,时时刻刻的警醒他,不至于让姬溪行差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