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换班工作基本处理清楚之后,赵匡胤才开始向各地节度使发布诏令,说自己已经登极了,你们看着办吧。
诏令发出去之后,各地节度使都大吃一惊,他们纷纷在心理怒骂赵匡胤乘人之危,随即赶紧上书表示臣服。
但也有个别例外的,其中最突出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另一个就是我们的老朋友李重进。他们的愤怒是有理由的,毕竟赵匡胤这事儿干的也太缺德了,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罢。最重要的是他只是个新秀,自己资格那么老都没上,居然让一个后生给占去了便宜,这个后生还要削去他们的兵权!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相较而言,李重进要稍微识时务一点,虽然惶恐憋屈,但他没有公然表示不服,而另一个节度使李筠可就不一样了。
李筠,并州太原人,此人凶猛强悍,据说当年他凭一把无人拉起的百斤硬弓,纵横后唐后晋后汉三朝,后来跟随郭威,很快被任命为昭义节度使,后周建立后,李筠一直驻守潞州(今山西长治),职责是防止北汉契丹南下入侵。
柴荣当皇帝的时候,李筠就敢擅自征用赋税,招揽将士,而且他招徕的人士当中还有不少是中原地区犯案的亡命之徒,这还不算,他甚至还将柴荣派去的监军使扣押,关进大牢,搞成一幅“我的地盘听我的”神气。
到后周显得七(960)年即建隆元年的时候,他已经是后周元老级人物,柴荣在位时,他连柴荣都看不上。就这么个角色,你要他听命于赵匡胤,那是不可能的。
想当年我当节度使驻扎潞州的时候,赵匡胤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里和稀泥呢!后周太祖郭威也要对我礼让三分,就是那个强硬剽悍的柴荣,老子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赵匡胤这小子居然爬到我头上,还要我给他三叩九拜!门都没有!
所以当李筠接到赵匡胤要加封自己为中书令的时候,这家伙硬是唱了一出小家碧玉戏。他当着使者的面郁闷得吹胡子瞪眼的,刁蛮任性地耍起各种小性儿,就是不接受任命,就是不愿意承认新君。
他身边的人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好说歹说,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极不情愿地跪拜下来,接受任命。然后勉为其难地设宴招待使者。
然而在招待赵匡胤使者的宴会上,这家伙又闹出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来,本来弦歌酒宴、主客尽欢的宴会上。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这家伙脑门短路了。当所有人都在觥筹交错之中,李筠下令让手下将一幅画拿出来,挂在堂前。
众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干嘛,等看到画像上的人的时候,所有人脸都吓绿了,因为画像上的人是前朝开国皇帝郭威!
然而更绝的不在这里。而是等手下的人将郭威画像挂好之后。李筠对着画像,又是哭,又是拜,又是苦述的。
这回众人真的想不通了,说你不懂事吧,你还跪拜接受任命了,说你懂事儿吧,现在当着当今皇帝使者的面朝拜前朝皇帝的画像,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哥,你唱戏呢!
最尴尬的是赵匡胤派来的那个使者,本来皇帝使者,出来可以耍耍威风的。现在被眼前这家伙闹出一出又一出邪门戏,真担心他突然神经错乱,将自己的头砍下来,拿去祭奠前朝皇帝!
还好李筠下属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随即从酒席桌上纷纷站起来,赶紧替他圆场:“喝多了,酒喝多了,耍酒疯呢!”
李筠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很快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第一个自然是赵匡胤,第二个则是后周死敌,现在变成大宋死敌的北汉国主刘钧(刘崇次子)那里。
刘钧得知这件事之后,大为惊喜,我光复汉室,回复中原的时候到了!随即派人给李筠送去一封密信,打算联手对付这个新政权——大宋。
李筠得到北汉想跟自己合谋对付大宋的密信之后,又做了一件令人百思不解的事情,他将北汉打算跟他合谋对付赵匡胤的密信送给了赵匡胤!
这一招更邪门了,全世界人都知道你不满,你要反抗新政权,现在你居然把被人视为“通敌叛国”的密信呈上新皇帝,挑衅示威呢!
当赵匡胤接到李筠送来的密信后,就知道,这人反定了。但他比不柴荣,他虽然骁勇善战,勇猛果断,但是他不穷兵黩武。他不希望自己的王朝还像过去一样,靠武力压倒一切,他希望能够通过更理性、更温和的方式解决朝内问题。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刚登基,不服气的肯定不止李筠一个。至少他知道李重进应该不服,虽说自己派到他那里的使者回来报告,李重进表示臣服,但他知道,李重进不是一个容易臣服的人,他怕自己一旦对李筠动手,李重进要是趁机从南方打过来,跟李筠来个南北夹击,那麻烦大了。
经过权衡利弊后,赵匡胤对李筠做最后的和平争取,又派人去安抚李筠,还将李筠的儿子李守节任命为皇城使,希望李筠能够让他儿子来京城任职。这是一个很老套的计谋,一来表示自己对李筠没有怀疑,还提拔他的儿子;二来一旦李筠有谋反之心,有李守节在手中,李筠反叛起来会有所顾虑。
但我们的李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邪气,得到这样的任命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即决定让自己儿子李守节接受这个任命,并督促他赶紧到京城开封任职。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对抗中央,就连国外(北汉)都知道了,这个时候你还把自己儿子往虎口里送,真不知道李将军怎么想的,不过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我只能姑且承认李筠的世界是我们不懂的。
我估计他是想派他儿子到开封去查探朝廷动向,甚至做卧底,等自己造反起来方便里应外合呢!但在人尽皆知他已经有造反之心的情况下,还派自己儿子去做卧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李守节得知情况后,也彻底对自己父亲无语了,全世界人都知道你要造赵匡胤的反,我数次劝你别造反你不听就算了,现在你却让我去赵匡胤那里坐班,您没病吧。
然而,李守节还是无奈地进京,去面见新科皇帝赵匡胤。赵匡胤也没有让他失望,出招比他爹还邪门!赵匡胤接见李守节,第一句话就是:“太子,你干嘛来了?”(太子,汝为何而来?)
李守节听后第一反应是:我去,不是您老让我来的么?反倒问我……等等!刚才,刚才皇帝叫我什么来着,太……太子!那我爹岂不是皇帝!李守节不由头皮发麻。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
他赶紧跪地磕头,为自己和自己父亲辩解。说他绝对没有谋反之心(这是真的),说他怎么规劝他爹不要谋反(这也是真的),说他爹绝对忠于皇上(这是假的)。
赵匡胤听后从容说道:“行了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没做皇帝时,他爱咋干咋干,我现在既然做皇帝,你父亲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李守节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自己走出皇宫后,连官也不要了,赶紧快马加鞭往潞州赶回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李筠。
李筠就纳闷了,既然知道我要造反,还放我儿子回来了,是怕我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哎,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了,老子脑门简单,要打就打,要造反就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