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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账内议事

    得知赵光义要御驾亲征,包括孙悦在内的满朝文武其实都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天下不稳,军心不服,这货又基本上没碰过战事,打契丹不比跟南边打,无论如何也是要精锐尽出的,这么大的权柄无论如何也不敢交托给别人,至于他用兵的水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中枢如何调兵遣将姑且不论,就说河北这头,耶律休哥亲自南伐,谁敢大意孙悦也脱去了他的华袍,穿上重铠,坐在韩重赟的身边督战。

    探马来报,耶律休哥好像很是狂妄,五十万大军一分为二,一路取云州一路取雄州,这也就罢了,他居然将自己这一路三十万大军像一盘散沙一样的散开,各打各的,他自己则领着六万余精锐兵锋直抵瓦桥关下,还用箭射上来一封信,是写给孙悦的,说当年一别至今甚是想念,要约他出城一叙之类的,还说愿意效法先秦故事,与孙悦单挑决战。

    这特么纯属就是恶心人了,谁不知道孙悦战五渣啊,于是孙悦怂的也比较理直气壮,压根不搭理他,只是命人在城关之上日日生火烧水,使得瓦桥关上阵阵暖烟袅袅不停,有事没事的还要唱歌给契丹人听,要知道城外边可是很冷的,取暖条件肯定很差,气死你丫的。

    当然这都是小道,契丹人也从来都不怕严寒,真打起来拼的还是两家的综合实力。

    白虎账开会,韩重赟问道:“咱们军中存箭多少”

    孙悦道:“两百多万吧,自洛阳水陆齐运,月余内再运个三百万问题不大,一应守城物资也还算充足,只是”拿起一把弓来,气沉丹田的大喝一声,砰的一声箭矢射出不过三十余步就没劲了,不由气苦道:“今年这天,也太冷了点了,弓都拉不开,我军的兽筋弓一共不过七千多把,便是存了再多的箭又有何用”

    韩重赟道:“没办法的,好在契丹向来喜欢天寒时来犯,天雄军这些将士都习惯了,熬吧,熬到春暖花开之时就好了。好在自有了水泥以来,瓦桥关日益险固,纵使弓弩不利,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就打得进来。各堡垒之内的粮草可还充足”

    “我办事,你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就是全都围了城,也足以吃上三四个月的,此外我还给各堡垒要塞都准备了足够的柴薪以供生火取暖,挺到朝廷援军敢来绝对没有问题。”

    韩重赟点头,开始与孙悦商讨局势。

    很明显,他俩都拿的是固守的主意,说白了就是仗着城高墙坚与契丹耗,毕竟身后还有几十万精锐援军和御驾亲征呢,天时又不在我,何必跟契丹人死拼。

    自打水泥发明了以后,向来都是优先供应雄州的,十几年的建设,河北城防如今远非历史上的宋初防线能比,平原上足足修了三十六座堡垒,少的百人,多的两三千人,交错密布,任何一支在河北平原上作战的宋军都可以保证一天之内必然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同样,也保证契丹铁骑不管往哪打,都随时面临着宋军的菊花一枪,使宋军的军事部署一下就盘活了不少,大大削减了辽国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

    如此,也就给了韩重赟和孙悦耍无赖的底气,守一守再说呗。

    眼下这天雄军名义上的一把手是韩重赟,二把手是孙悦,一文一武两个人都已经说定了,其实军议也就只剩下个形式了,不过孙悦还是象征性地问下面一堆武将道:“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韩崇训作为客军主将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其他天雄军的将领自然也不太可能表示什么反对,孙悦顺口就要说大家散会好回家泡脚,却见中间一少年大踏步的站了出来,居然昂然高声道:“末将以为不可”

    孙悦一看,居然是李继隆,不由特好奇地看向了韩重赟,那眼神分明就是:你安排的结果发现韩重赟的眼神跟自己差不多,表达的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不等他俩说话,韩崇训当先怒骂道:“李继隆两位大帅议定的战事,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小小副指挥使,也敢放肆”

    他这一军的主将正好是当年符家九雄中符彦琳的儿子,很清楚符孙两家合流之定策,不由怒斥道:“小李,不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其余将领看他的眼神也多少有些不屑,可李继隆却丝毫不惧,大声说道:“二位主帅召众将议事,不就是为了广纳人言的么,若是不许说话,还要我等一道开什么会”

    韩崇训还待再骂,韩重赟却是伸手制止了他,笑道:“李将军说的不错,兼听则明么,若是我和悦哥儿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下,那我们两个人开会不就得了么,李将军是有不同意见”

    “不错。”

    “说来听听”

    “末将以为,契丹胡掳都杀到家门口了,当缩头乌龟,是不是太窝囊了一点。先帝亲征新复之故地,民心尚且浮动,若我等就此龟缩,岂不是任他们被胡掳肆意践踏则民心何在,将来再去收复,还会有三年前一般争相归附之盛况么故末将以为,应该趁其立足未稳,以精兵出城,挫其锐气末将请命,如不能破敌,愿立军令状。”

    孙悦和韩重赟面面相觑,这特么叫板啊。

    当主帅的,说实话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莽的,甚至宁愿手底下的人都能怂一点,因为军营中有时莽,真的是特么政治正确的,就李继隆这套磕,谁能说这话有毛病大义凌然啊这是。

    也正是因为太大义凌然了,以至于这话一时还不太好反对呢,总不能说,没事儿,外面的那些草民就让契丹人杀去吧,杀光也抢不下多少粮草,出城了也是无用,救不了的,战争么,就得学会适当牺牲一点草民的性命,这叫慈不掌兵。

    信不信这话说出口来,得让史书把你骂死。

    韩重赟这个老狐狸,见状轻咳了一声,给孙悦递了个眼神,便闭目养神起来了,很明显是要把这皮球踢给孙悦,而孙悦却也不太好再将皮球踢回去,因为一般来说,军中唱红白脸的时候,背锅挨骂本来也是监军没法推辞的责任。

    好在孙悦事先也多少准备了一点,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片姜来,往眼睛上一抹,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口中道:“呜呼哀哉,李将军,河北之百姓尽是本官子民,看着他们惨遭涂炭,本帅,心如刀绞啊。然而我等身负守土之责,瓦桥关更是天下门户,现如今可用之弓不过七千之数,若是有所闪失,岂不是愧对官家,愧对天下此事,咱还是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