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琢磨,可不是咋地?
那契约已经经过官府公正生效了,三天之后这宅子还是要被他改装成妓馆,青苗还是被他用来放羊,为了羞辱赵家,这种事他能做得出来。
虽然大活人都可以跟着赵大少离开赵家庄,但是家家祖坟都在这里呢,谁愿意自家祖坟边上开家妓院?想来老祖先也不愿意吧。
众庄户们正各怀心思的思忖,突然耳听后边“啪嗒”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不由得回头,只见猪肉白菜撒了一地,白面馍馍滚的到处都是,金莲脸色刷白,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晕倒的样子,小柔紧走两步过去扶住了她。
她双眼睁的很大,闪着莹莹泪花,似乎要喷出火来,盯着对面刘家庄的一众人。
“是你……那天晚上是你……我记得你的刀疤。”她将攥的紧紧的拳头咬在齿下,出血了都浑然不觉。
众庄户听了心里都是一颤,隐隐听出来她这话的意思,一年前的一个黑夜她被陌生人从家里掳走,天亮才回来,但是谁也不好问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也成了赵家庄的一个谜团。
难道凶手就在眼前?
怪不得当时张胖子肯出一百两买金莲,张胖子当时的背后是刘青,这事儿自然跟他们扯不开关系。
“仓啷啷”韩世忠愤然亮出了唐刀。
“为金莲姐报仇!”
“报仇!”
“报仇!”
众少年怒气冲天,挥舞着擀面杖和锅盖,左腿弓右腿蹬,这是他们训练已久的进攻队列,齐声高喊着。
刀疤脸微微一笑,扫视了一下这帮滑稽少年,淡淡说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金莲姐!”小柔突然一声尖叫,金莲眼睛慢慢合上,身体瘫软了下去,已经昏迷了。
刘青脸上带着玩味的神色,用扇骨指着韩世忠那帮少年轻蔑的笑道:“你们这些小崽子拿的都是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帮着收拾搬家?”
众庄户攥着拳头恨恨的瞪着着他们。
赵凡抬头看着碧蓝天空下的飞鸟,远处绿油油及膝的麦田随风起浪,淡淡的说道:“搬家……不存在的,赵家庄风水甚好,谁说要搬家了?赵宅跟这三百亩田地虽然不大,但也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可不敢随易丢弃。”
福伯在旁边听得眼泪汪汪,您还知道祖业不能丢弃啊,现在虽然马上就发财了,但是这败家子的名声却跑不了了。
刀疤脸冷笑了两声,接口道:“宅子田地已经卖给了我们少爷,难道你们还赖着不走不成?不过……女的可以留下来,咱们家少爷会宠你们。”
刘家庄丁又是一阵狂笑,赵家庄的庄户则低下了头。
“谁说我把宅子田地卖给你们了?可有凭证?”赵凡揉了揉鼻子,莫测高深的说道。
小柔在旁边伸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赵凡的,自言自语道:“又糊涂了么?”
契约是她看着签的,难道还能耍赖?
所有人也都被他说的云里雾里,据说卖田地的契约都经官府做过公证了,那还有假?
刘青被他气的笑了,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绸缎包儿,打开绸包是两张白纸,他手拿白纸在空中扬了扬,冷笑道:“契约在此,还能抵赖不成?你看这契约上明明写着,一个月为期……咦……这上面的字呢……”
他脸色瞬间变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抓着白纸的双手在颤抖,那果然是两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官府的大红印章还在上面盖着,但是那有个蛋用。
刘青癫狂了,把纸张翻过来覆过去翻看,渐渐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瞪着眼睛指着赵凡大怒道:“是你……你他妈阴老子。”
这下变生肘腋,众庄户全都哗然,许多人都想起了少爷的法术,能伸手入油锅,能一拍脱衣,把你那契约上的字变没不是……太没难度了么?
众人幸灾乐祸的看着已经发疯的刘青,赵家庄还是赵家庄,自己哪还用的着搬家?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看赵凡的眼神有些迷离,大部分人眼中含着雾气。
刘青突然嗷一嗓子,冲赵凡扑了过来,被韩世忠率领的锅盖军团给拦在了外面,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你这个骗子,还我那一万八千两银子。”
他当初假借张胖子的手买下赵家庄,契约签署之后并不敢真正把地契田宅过户给张胖子,所以他手里握着那份契约,只等到期之后将地契过户到自己头上,没想到契约竟然变成了一张白纸。
没有了契约,他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得到赵家庄了,只求能讨回银子就不错。
即使刘家财大气粗,这些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巨款,现在无端的打了水漂,他的胸口……疼死了。
赵凡神色凝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样诽谤别人很不好,虽然我这人比较大度,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否则……伤身体。”
小柔在旁边不由得扑哧一笑,她是亲眼见过双方立下字据的,现在字迹竟然消失无踪了,必然是这个花样百出的大少爷搞了鬼,不过看着那刘青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咋就那么高兴呢?
谁说我们家少爷傻了?傻子能骗……能赚那么多银子?
众乡亲将赵凡围了好几层来做人体肉墙,他们看刘青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心里也明白又是这位爷干的,这么做生意很不厚道啊,实在是……大快人心,像那样的王八蛋……坑死活该。
刘青的心在滴血,到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骗了,还是被一个公认的傻子骗了,那自己是什么?傻子中的傻子?
他不由自主的腿有些发软,幸亏随从来的庄丁很多,刀疤脸等人赶紧上前把他扶上马,在众庄户起哄声中灰溜溜的逃走了。
……
房间里,郑秀一个人默默的在收拾衣物,床上、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布包儿。
她一边叠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暗自垂泪。
这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儿,她生在贫苦农家,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和哥哥迁怒于她,将她视作不详妖女,虽然从小聪明伶俐,但是没少吃苦。
待她八岁那年,恰逢姑母归宁,见到这个小侄女儿实在可怜,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折磨死了,心生不忍便把她带回去抚养,在姑母那里读书习文,总算过了几年富足的日子。
几年之后,她出落的如出水芙蓉一般,人见人爱,本以为将来可以嫁个富家贵公子幸福一生。
没想到风云突变,在她十三岁那年竟然突然被告知,要远嫁到这偏远小山村,给一个平凡小地主的傻儿子做了冲喜的媳妇儿,那小丈夫还是个昏迷不醒之人。
姑母极力反对,惹怒了姑丈,被废掉夫人的身份,她没法抗争,只能接受安排。
不过,远嫁到这偏远小山村之后,虽然丈夫一直沉睡不醒,这夫家到倒是厚道人家,公婆待她也极为不错,日子虽然平平淡淡,倒也恬静如水。
后来,公婆相继离世,小丈夫终于醒了过来,她满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诡异的事儿也接着来了。
先是小丈夫不承认他是这个时代的人,这倒好理解,昏迷三年,脑袋傻了而已,接着发现这醒来的小丈夫竟然是个武术高手,被怀疑是妖魔附体,虽然很离奇,但那小丈夫毕竟与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渐渐也可以接受,只是再往后他的行为就不像正常人了,他竟然卖光了所有田宅粮食。
她自幼坎坷,深知田产乃是一个家族的最后依靠,如非命悬一线那是绝对不能动的,可是如今没病没灾的,小丈夫竟然毫不可惜的把田宅都给卖光了。
更令人不可理喻的是,这个时节他竟然把所有的银子全都换成了宋锦,这下好了,家产让他败了个干净,一家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幼时的穷日子真的是穷怕了。
她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擦着眼角的眼泪,这些年小丈夫一直昏迷着,她自己也没做几件衣服,数来数去倒是亲手为昏迷中的小丈夫做得比她自己还多,这些都舍不得扔,也便打起包来,准备带走。
至于去哪儿,她还没想好。
这时,小柔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