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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料之中

    在平手汎秀的提议下,织田信长又加以引申发挥,设立了“琵琶湖舟船奉行”和“琵琶湖渔狩奉行”两个职位。

    前者负责监督湖里的水运,由汎秀所推荐的沼田佑光担任。后者负责管理湖里的渔产、种植、芦苇等副业,由织田家侧近众平古种吉担任。

    信长还煞有介事地签了两张正式的委任状,并让佑笔书写了一封向琵琶湖上众多水手、渔民介绍织田家威仪的公开信,显得十分隆重。

    其实,织田信长本身倒未见得对琵琶湖的水上产业有多大兴趣——否则上洛之后早就派人接收了。然则这毕竟也是彰显声势的事情,惠而不费,岂可拒绝。

    何况平手汎秀已经做好了前期的接触,还亲自推荐了人选,总是要给“从五位下中务少丞”一个面子的。

    当然,给面子归面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轻易全盘答应,多少要留个监督制衡的手段。

    所以又加了一个人进去,把湖上的事情分成两个项目管理。

    琵琶湖上搞水运人其实并不多,八家豪族,水夫七百,船百余艘,每年二三千贯的摊子而已。至于捕鱼、割取芦苇谋生的就更少了,估计人数不超过四百,规模不超过千贯。

    但不管怎么说,派了个奉行在此坐镇,即刻有了政治上的象征意义。以前的六角、浅井,包括畿内旧日霸主三好,或是无力顾及,或是没那么多人手,于是织田家只凭这一点,就显得比往常的领主们更为有力了。

    平手汎秀也很满意。别的不说,至少现在能光明正大地去征调船只了,顺便还可以暗中再调查一下水夫们的底细,万一觉得谁有问题,就以织田家的名义处理掉便是。

    这个小插曲,令村井贞胜、武井夕庵等文官领到了额外的加班任务,但对前线的战事,并无影响。

    敌方的代理总大将朝仓景镜,收纳了被放回去的残兵之后,更加坚定了以静制动的方针,在府中一带的交通中枢驻扎下来不走了,只是日复一日地命令士卒加固阵地,建筑栅栏,挖掘壕沟。

    其西面是国见岳,东边是部子山,地形都很险要,不方便大军通行。丹羽长秀领着森可成、泷川一益,共计一万二千人马的先锋队,三大名将仔细寻找了两日,也丝毫看不到战机,只能尝试正面进攻。

    结果是互有伤亡,僵持不下,不了了之。统计下来朝仓方估计损失四五百人,织田家则折了七八百兵卒。

    去强冲人家扎好的营帐,损失肯定是更大一些。

    丹羽长秀素来谨慎,见此便不再前进,静止待命,写信回去请主将定夺。

    信长听了汇报,同样束手无策。

    原本想好的策略,是攻打朝仓家最富饶的敦贺,利用敦贺与一乘谷之间距离遥远,首尾难顾的弱点来打击敌方有生力量。

    结果人家的主力大军丝毫没有救援的意思,敦贺守将更是果断地放弃阵地后撤逃走。

    是该说对方贪生怕死,一盘散沙,还是该说他们稳如泰山,断尾求生呢?

    如此轻易得了敦贺,固然足喜,但如果就此退去的话,那就让人心里很别扭了。若不能给予朝仓家主力造成一定的创伤,日后敦贺可能不仅收不上多少税,反倒要消耗大量兵力来防守。

    织田信长意志十分坚定,当即就在诸将面前宣布:“此次出战,即便是强攻,也一定要取些要人的首级方可返程,何况朝仓家勾心斗角,必有可乘之机。”

    说完,他先是命令堀秀政安排中军前进,接着让村井贞胜调拨三万贯银钱,然后又接见了几个了解越前详细的朝仓旧臣,准备用上正合两套手段。

    平手汎秀内心认为朝仓家根基深厚,不是须臾就能打倒的,但他也没必要触魔王大人的眉头,不会将想法公之于众。

    其实织田这十几年,除了攻略美浓费时费力之外,讨伐六角、北畠、三好,都是一上来就把对方打得五劳七伤,乐观的情绪早在将士们心中蔓延,何必要与大众唱反调呢?

    因此,汎秀只是老老实实执行军令,跟着大部队来到前线。

    与先锋的丹羽、泷川、森等人一会,交流下来,发现敌将朝仓景镜的阵型确实是四平八稳,看不出破绽。

    于是愈发无话可说,只等着信长大人下令就好。

    就在这时,从近畿突然传来一条变乱的消息。

    平手汎秀与其他重臣一起,被叫到大帐之中,与信长一道听取汇报。

    而传递情报的人,乃是织田家忍者组织“飨谈”的首领,人称小十藏的神秘人物。

    据他所说,是消失多年的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两人,突然出现在了摄津,带着三千余人揭竿而起,打出反对织田的旗号。

    摄津的池田胜正、和田惟政、伊丹亲兴三人,未必就有多忠心于织田,但绝不会看着外人在自己领地撒野,立即就唤起人马,围剿乱军。

    三家的兵力,加起来有八千以上,比敌人多了一倍不止。

    三好长逸、三好政康虽然素有名望,但池田、河田、伊丹也不是浪得虚名,论军学和武勇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仗,表面上看,不说能大胜,至少不该太吃亏吧!

    可没想到,池田家的头号大将荒木村重,身为前锋,阵前倒戈,令联军陷入崩溃,三好军大获全胜。

    目前,已经是战后一天半,根据此时的消息,伊丹亲兴当场被斩下首级,和田惟政中弹后生死不知,池田胜正行踪暂不明朗。

    摄津一国,以前就是三好长庆统治的核心地带,现在三好长逸卷土重来,国内的大小豪族不说改旗易帜,起码不会主动出来作对。现在伊丹、和田、池田几人倒台,三好长逸大概就能在荒木村重的帮助下站稳脚跟了。

    收到消息的信长并不惊惶。

    事情都在意料之中,只是细节有点失控罢了。

    信长不慌不乱,只是冷着脸向小十藏询问说:“各方反应如何?”

    带着厚斗笠的小十藏用他诡异的嗓音答到:“近江蒲生、大和筒井两家会紧跟我家,他们的信使正在路上,您过一会儿就会收到。三好降将当中,香西长信等人有所异动,但最重要的岩成友通公开支持织田,似乎稳住了局势。除此之外的豪族似乎都在等待后续发展,没人站出来支持三好长逸,也没人反对,连幕府也没有表态。本愿寺、界町、比叡山等地流言蜂起,都说我家即将遇挫。”

    “倒是有些明白人!”信长听完详情,捋须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杀意,“本愿寺、界町、比叡山,哈哈……没想到幕府竟能忍住三好三人众……”

    这期间他还没忘了瞟了平手汎秀一眼,意思是对岩成友通和筒井顺庆的“收服”十分得力。这两人一个是昔日三好家的重臣,一个刚才归附半年,现在态度如此坚定,经手人是功不可没的。

    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会继续造反,这个在意料之中。荒木村重的倒戈有些出人意料,而周边的反应则令人颇为失望。

    尤其是幕府的足利义昭,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讨伐三好残党的架势!

    难道是想要留有日后联手的余地吗?太荒谬了!

    再怎么讨厌织田,那也不应该跟三好长逸谈什么合作呀!你们之前有任何一点可以互相取信的根基吗?

    以前的舆论,可是一直把三好长逸当做弑杀上代公方,扶植“伪将军”足利义荣的罪魁祸首来宣传的!

    足利义昭不是挺有政治手腕的吗?怎么突然犯了这么大的糊涂?难道另有后招?

    至于本愿寺、比叡山、界町都有人暗中活动,太正常不过了。只要不是公开的全面敌对,就暂时不用花费太大心思。

    “区区三千乱军,瞬间就能把他们消灭,不知道近畿那些家伙有什么好观望的!”池田恒兴非常不屑。

    而丹羽长秀则十分客观地指出:“这便是三好家统治近畿二十年所留下的积威了!倘若不能彻底打倒,迟早都是隐患。”

    森可成猛地点点头:“幸好主公料事如神,早让柴田大人留在后面准备好了!”

    老实人偶尔拍个马匹,看着倒像是真情流露,令信长十分受用。

    随即织田信长立即下令:“通知柴田,即刻出发,攻打摄津乱军!一路之上要好好记着,有哪些人是中途过来归附的,时间先后也要记住!”

    魔王大人的语气里,丝毫不见一点点动摇,反倒充满了自信与肃杀的味道。

    他完全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危险,只会当作是秋后算账的大好机会罢了。

    帐中的大部分家臣也是一样的想法。区区三好长逸罢了,能打倒你一次,两次,就能在打倒第三次,第四次!就算有其他跳梁小丑又如何呢?

    也许泷川一益是个意外,他素来谨慎,未虑胜先虑败,当即进言说:“倘若柴田大人全军杀向摄津,我们背后就没有自己人了。”

    “无妨!”信长对此毫不在乎,“浅井已经明确支持于我,近江一带十分安全。”

    平手汎秀听着他对浅井的信心,心下有点不安,但理智地想想,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便把此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