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战国之平手物语 > 第八十一章 武田军议

第八十一章 武田军议

    北陆才是冰雪初融,东海道却已春江水暖。

    全副武装地骑着马走了一两个时辰,便不免觉得微微燥热,背腋发汗,完全用不着担心取暖,倒是提前考虑消暑的问题。

    进入远江之后,习惯了甲斐山中清爽气候的武田胜赖没有呆在大部队重围之中,而是单独驻扎于天龙川河岸,取水清洗更加方便,温度也凉快不少。

    让人自我感觉处理军政事务的效率都能有所提高。

    战事姑且还算是十分顺利的,然而武田胜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甚至时常会无端斥责下人,这让整个本阵的气氛都显得比较压抑。

    继去年以奇袭策略拿下德川家东境最顽固要塞高天神城,迫降小笠原长忠之后,今春又顺利攻克了二俣城,现在整个远江国内,除了滨松城还在龟缩死守之外,几乎全部沦陷了。

    与此同时,东美浓的秋山信友也在山县昌景的策应下,挫败了织田家的反攻计划,牢牢占据惠那、土岐二郡。

    如此的攻势,可以说已经不逊于当年信玄的成就,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无论敌我两边,还是第三方中立者,却都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有上次那么大的冲击力。

    德川家康虽然只剩滨松沿海的那一小块地盘固守,却丝毫没有称臣的打算。

    武田军上下将士,也不觉得有逼迫对方投降的可能性。

    情势最大差别,在于京都权力格局已经发生变化。

    当年武田信玄西上之时,近畿仍是一盘散沙,织田、德川身后并无足够强有力的后援,乃至松永、朝仓还一度受到调略,转变立场。

    而现在,平手宰相中将已经差不多是公认的“上样”,无人敢于违抗,能充分调动庞大的资源来投入作战。

    其次,由于金山的产量下跌,北条家的态度有变,武田家能投入到正面的部队规模,也比上次少了很多。

    再有一方面,就是胜赖与信玄二人名声威望的不同了。

    军事上的胜利无法转变成政治上的成果,别说震慑外敌,就连压服内部重臣都没完全做到。

    武田胜赖对此十分焦急,连续多次向上杉、北条送去信件,呼吁大家放下成见,和衷共济,以免被平手各个击破,以致唇亡齿寒的遗憾。

    可惜收效甚微,没有得到积极反馈。

    内藤昌丰、马场信房、土屋昌次等重臣建议说,不管那两个坑队友的家伙如何行动,一定要长驱直入,孤军突进,要撼动平手家统治近畿的思想基础,才能重振武田家的声威。

    与德川在远江纠缠太久的话,是显然达不到这个目的的。

    于是完整的计划就是,只留少数人监视滨松城,主力攻入三河、尾张,力求在两个月内,可以对南近江形成攻势。

    就算造不成实质威胁,至少派几百士卒去放把火也好,就像是弄个“到此一游”的记号一样。

    现在世人都知道平手主力去了北陆讨伐上杉了,无疑是武田证明实力的大好机会。

    但是,武田信丰、高坂昌信、仁科盛信等人反对这个过于冒险的策略。

    理由是“稳扎稳打,徐图西进,纵使最终功败垂成,未能如愿,犹不失进退之计。倘若孤注一掷,精兵强将折损在尾张、三河,只怕马上就会有覆亡的危机。”

    两种观点可谓各有道理。

    内藤昌丰、马场信房、土屋昌次他们更多是出于感情考虑现在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倾尽全力尝试尝试,就算是个全灭结局,亦可谓死得其所,壮哉善哉,九泉之下见到先主大人,也算有个交代。

    另外,或许跟他们都有直系至亲死在平手军手里不无关系。

    武田信丰、高坂昌信、仁科盛信这一派,明显更为理智务实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去争“天下人”位置的成功率已经不大了,此时更该考虑的是,做不了天下人的情况下,怎么尽量保存武田家的元气,才是根本。

    其中最保守,最悲观的穴山信君,甚至私下进言说:“就算有机会攻破滨松城,也一定要善待德川三河家康,万不可伤害,否则将来平手家追究起来,怕是不妙。”

    武田胜赖自身也陷入感情和理智的矛盾之中,难以下定决心。

    于是军队在远江耽搁了十日,既没有强攻滨松城,亦不曾上路向西进发。

    直到收到了海上的消息。

    骏河海贼大将向井正胜很明确地报告说:“平手水军,有南蛮炮船八艘,安宅船百余,小船不计其数,即将在湖西滩登陆。敌我悬殊,在下唯有避战保船,无法与之正面交锋。”

    很显然,这便是德川家康被围困于滨松城,却完全不虚的底气来源。

    只要隔绝不了海路,就无法断粮断水。不断粮断水,以武田家现在的兵力和器械,很难拿得下城来。

    而论水军的话,刚刚才在今川家残骸中重建起来的骏河水军实在不能算厉害。

    更早两天,透波之里在近畿活动的忍者已经传来情报,说平手似乎有沿海路运载援军前往远江的消息。

    两相结合,武田胜赖不得不加以重视了。

    大致的传言是说平手汎秀派了四国众四千人来援,如果是这个规模,那倒不怎么值得担心。但武田军的决策层判断,这个信息很可能是假的。

    首先一点,把尾张、伊势等地的兵力拉到北陆去作战,然后千里迢迢让四国的部队过来远江,这本身是相当不符合逻辑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要尽量隐藏军情。

    很显然,距离甲斐越远,武田家忍者的活动能力就越低。特别是安宅清康那次暴露出事以后,南海道一带盘查越来越严密,没有取巧的机会。

    其次一百多艘安宅船,运送四千人,这个比例也令人怀疑。按说挤一挤装个三四倍乃至五倍都没问题的。

    另外,武田胜赖还收到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蛛丝马迹。

    比如说,这些部队没有与其他任何部队汇合,一直单独在和泉行动,周边受到严密的保护,送补给都是警视厅的人负责。

    再比如说,士兵们登船是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的,当时具体码头上有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

    还有,行船路上遇到的商队,似乎都被看管、警告了一番,扣留好几天不许上岸,只有几人偷偷溜上来。

    如此种种,综合判断,真相简直昭然若揭

    平手汎秀一定是不动声色地集合了重兵,明伐北陆,暗取东海

    两年前武田胜赖已经吃尽了亏,意识到平手虚虚实实的高明手段,此刻堪破阴谋,心下颇有些紧张,几乎立即就要命令回师。

    唯出于对甲斐谱代们的尊重或者说是忌惮,才并未立即发号施令,而是邀请了诸位重臣共同商议。

    诸将聚集,未有寒暄,武田胜赖立即抛出观点:“平手援军,已经沿水路到达,号称只有四五千人,但我看实际有一万,甚至一万五千也有可能,我们该如何是好”

    虽问“如何是好”,但话中意思,显然是偏向保守的。

    听了粗略的解释,便有许多人露出严肃的神情。

    高坂昌信当即皱眉发言:“此战已经取得了远江重镇二俣城,即便立刻罢手,也可算是小胜,不如见好就收。平手氏资本雄厚,就算赌输一两次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我们甲斐的底子,却已不多。”

    穴山信君进一步展开话题:“其实现在作战,等若是帮助上杉家分担了压力,而我家的收益却是有限,同时还得不到北条家的支援不如彻底考虑,是否要有所改变了吧”

    话音落地,土屋昌次骤然色变,厉声道:“您的意思,是要向平手氏俯首称臣吗”

    穴山信君满不在乎地轻笑答曰:“土屋殿稍安勿躁,鄙人只是说,考虑是否有所改变而已,您未免也过于敏感了。”

    内藤昌丰长长一叹,脸上的沟壑深深显露出来,疲声道:“穴山殿所言不无道理。当下的外交局势必须改善。试想若是北条家能支援五千兵力,一万石粮食的话,就算平手派一万五千人前来,我等也不须过分担心。”

    这话引得许多人纷纷点头。

    土屋昌次原本心念着胞弟之死难以释怀,但失去了亲儿子的内藤昌丰都表现得如此大度,又有何话可说呢

    马场信房思量了许久,此刻缓缓开口:“诸君不要慌张,先核实事情真伪不迟。我总觉得,刚才的判断基础,有些问题”

    他后面的话正要出口,忽然长坂光坚急匆匆赶来,不及施礼,疾跑到武田胜赖边上,焦急不已道:“有三个新消息。第一是,发现有数千军队正在从伊势尾张赶来,预计日后会抵达,暂时还不知是何来历。第二是,前两日我们的忍者看到,平手大军从近江出发去了越前,但其一门众笔头大将平手秀益不在序列,还有旗本侍大将山内一丰等人缺席,动向未详。第三是,敌方的船队并未在湖西滩登陆,也没有到滨松城外接应德川军,而是径直向东航行,看上去,竟是要截断我军后路”

    马场信房的话断在嘴里没说出去,他的依然感到有些犹疑,但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并没有开口。

    众人中心,武田胜赖的脸色急剧变化了几次,甚至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恐惧情绪,身上的斗志大为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