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轻车简从赶到前线,几乎是“裹挟”着织田家强行打了一仗,巩固了西三河的局面,也消耗了不少的威望与人情。
从若有似无的气氛当中,可以感受得到,最近这几件事情以来,自己在织田家中下层那里的受欢迎程度直线下滑。
但目前无暇去考虑这点细微末节之事。
水野信元在刈谷城倒戈,对水陆两路交通线都造成极大影响,一日不克,便令人坐立难安。前番离开军队,出于迫不得已,事既已了,自当回归。
好在织田信忠、德川信康暂时并无继续反击的能力与意愿,武田信玄也似乎没有急于西进的迹象,前线压力尚不算大。
于是平手汎秀只凑活着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马不停蹄,向南折返,于午时,回到自家军营。
另外,长宗我部元亲在待够了时间,让四邻所有人都知道收复清州之先登属于他们家之后,终于退出城池,前来与平手军汇合。
平手秀益、中村一氏两部,亦与本阵靠拢合流,平手汎秀身边人一下字多了起来,又一次拥有了超过两万的军队。
织田长益、还有代表大和筒井的松仓重信,也是终于跟上了织田信忠的队伍这俩亲戚可真不靠谱,昨日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莫名其妙掉了队,不见踪迹,仗刚打完又莫名其妙出现,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的
对他们的这种懈怠态度,平手汎秀并不是没办法施压逼迫其作出改变,只是觉得没有太大必要反正加起来才三千出头的队伍,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占不了太多辎重,凑个人数,打个酱油,壮壮联军的声势也好。
至少能表现出一副“得道多助”的趋向出来。
不过事后分战利品就没他们的份了。
在这一两天时间内,河田长亲、岩成友通等人组织军队,对刈谷城进行了两次猛攻,但由于不熟悉当地地形,缺乏相关器械,在水野信元的严密防守面前收效一般,估计只打死了不到一百个敌兵而已。
平手汎秀归来未久,由和泉开来的四艘南蛮炮舰,二十艘安宅船,一百艘关船,水夫一千名,携带着相应的辎重补给,奉命赶到。
九鬼嘉隆感受到压力,亲自陪同木下秀长前来觐见,咬着牙承诺了将会在三日内再次加强水面上的支援力度。
见此,家臣们纷纷提出请求,希望从海面上发动炮击,配合攻城。
但实际操作时,发现此城看似临海,实则距离水面没那么近,以舰炮的射程,想攻击城墙是十分勉强,只能作罢。
仔细观察一番,这刈谷城规模不大,却是材料扎实,结构紧凑,布局合理,只要有适当兵力防守,确实是不易攻克。
城的规模小有时反而是优势,因为攻方的兵马难以展开。狭窄的通道很容易打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状态。
现在水野信元据说有一千五百到两千人马,心怀着决死的意志,坚定不移的固守,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军中将领们认为至少需要二十日左右的围攻,才能夺取刈谷城,保守一些的则认为要三十到四十日,甚至更久。当然,如果不计牺牲,昼夜猛攻,肯定能大大加快速度,只是伤亡数字就一定会很惊人了,对士兵士气的消磨也会很严重。
届时如何再与武田信玄的主力部队作战呢
平手汎秀自来到尾张以后,聚集人心,鼓舞斗志,夺回清州,击退高坂山县,等等只花了十几日功夫,没想到面对小小的刈谷城居然如此头疼。
忽然颇能理解诸葛武侯北伐时被陈仓郝昭阻挡的失落感。
在这个缺乏重型火力的时代,一旦守城方做好各方面的充分准备,便是卧龙也只能徒呼奈何,何况余者呢
除了静待时间消磨以外好像别无选择。
通常来说,面对立场并不坚定的国人众,应该优先选择调略手段。而水野信元,本来绝对不会是一个坚定投靠武田家的铁杆“叛徒”。
但那人不知受了什么欺骗,误以为会被平手汎秀清洗掉,所以先下手为强,诱杀了寺田安大夫为首的近千名和泉众。
这下就没办法善了啦。
和泉人死得如此惨痛,淡路、纪伊,四国等等各地豪族,多少会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态,若不能报仇雪恨,表明平手氏有能力维护家臣的安,那以后队伍可还怎么好带
尽管,宏观与长远的眼光上看,寺田安大夫等人的死其实是利大于弊的这种阴暗心思显然没法对外诉说。
所以和平解决方案就不用考虑了。
于是命各方部队依序集结,点清人数,回归正常编制,然后兴作土木,构筑工事,打造器械,做好长久围困,至少一个月的准备。
接下来二三日,按照预定计划,颇有耐心地,一步步削弱水野信元的城防,同时时刻警惕着武田先锋部队是否有再次西进的势头。
而织田信忠、德川信康则是在急忙收复失地,在尾张、三河重新建立各地的防卫据点。
然后等到的却是德川家康的消息。
从滨松城突围而出使者,风尘仆仆满身血污地出现在了平手汎秀面前,送来急报。
一反过去“远江尚足稳守,请平手刑部相机而动,无需为我家康贸然前驱,反而为武田大膳为趁”的语调。
信中直言“近日武田大膳忽然猛攻,我家二俣城遇奇袭陷落,野田城粮仓被毁迫于无奈议和退城,高天神城情报断绝不知遭何境遇。数日内滨松城前屏障尽失,城外之围亦大大增强,盼平手刑部十日之内来援。”
如此叫苦,完不是德川家康的作风。
可见局势确实是十分危急了。
得信平手汎秀顿时大惊。
随即德川信康亲自来到阵前,急切恳求出兵救援,织田信忠亦派佐佐成政前来商议表示关注。
德川信康身为人子肯定不能看着老爹败亡他娘怎么想是另一回事,织田信忠也很不愿意失去这个隔绝大老虎的缓冲。
但他们自度并无足够力量扭转局势。
必须早做决断了。
平手汎秀也不免焦急。
无论德川家康阵亡,或是顶不住压力降伏,都会导致“讨伐武田”大战略遭到严重挫折,就此刷声望的计划也要泡汤。
武田信玄也不愧为人杰,面临着大片地盘得而复失,功败垂成的局面,丝毫不为“沉没成本”所动,反而将武田胜赖、山县、高坂他们撤回来的人马,部投入到了远江,力求一举解决德川家康。
原本平手汎秀的思路,是在尾张、三河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筑好防线等待敌人进攻的。按常理,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到嘴边的鸭子飞掉,肯定要来找回场面的啊
那么滨松之围自解无疑。
没想到武田信玄居然如此务实。
现在倒有些围点打援,围德川而引诱平手的意思在里面了
小小刈谷城,忽然成为极其棘手的问题了。
须知德川家康已经经历了多日围困,城内军心和补给的情况,未必就优于水野信元。而他的名望地位,却又远远高于水野信元。
倘若刈谷城迟迟不能克,反是滨松城出了问题,局势可谓大大不妙。
但抛下刈谷城,去跟武田军决战,也很不明智。
自己这边联军组成复杂,人心不定,人家那边却是一门心思要西进上洛,而且甲斐军的野战能力一向是很著名的
该怎么办呢
久经沙场的岩成友通分析到“再过最多一个半月功夫,就到了秋收之季,武田、织田、德川他们以农兵为主要战力,届时势必要归乡休整。武田大膳集重兵于远江,就算攻克滨松,上半年内亦不会再有余力涉足三河、尾张。也就是说,敌方的胃口已经大大缩小了啊”
对此中村一氏、浅野长吉等人感到自豪“原本,甲斐之虎大有一口气席卷远三尾三国的局面,主公一到,不足一月他们的目标就变成仅限于远江一国,看来武田大膳虽然居于东国,也知道我平手氏的威名啊”
行事稳健的河田长亲,则是于仅有数名高层在场情况下,劝谏说“远江失守,对织田、德川来说固然是切肤之痛,于我们却无必然利害。与武田战至此,已是收获颇丰,不如见好就收,来年再决胜负如何否则刈谷这根钉子未拔,却挥军东进,似乎正中敌方下怀啊”
而本多正信则是非常直言不讳地反驳说“若按照河田大人所言施行,主公成为天下之范的时间,将会向后推迟十年,或者更长既然已经声明要奉法讨逆,岂可对德川不闻不问呢”
闻之河田长亲也不闹不怒,只是淡然反问“素问本多殿谋略过人,庙算神机,是天下第一流的智者,不知有何良策,可以教我”
“呵呵”本多正信诡笑了一下,“岂敢岂敢,论及军学、政务、谋略之类正大光明的本事,在下是远远不如河田大人您了,自然不敢妄言。只是鄙人自幼见惯了鸡鸣狗盗,三教九流之徒,对人心的阴暗之处,大概比您了解得要多一些”
“此言何解”河田长亲依然面无表情,声调淡然。
“正信不才,勉强想出三策,请主公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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