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骏河长善寺的乘阿上人,帮少主与德川信康搭桥牵线的吗那问题应该不大了”武田信丰身为一门众,内心很清楚,这个“乘阿上人”其实出家之前也是姓武田的,实属自家远亲。不过他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就算过程中有什么变化,最多只是无法顺利达成目的而已,不至于对我家有什么危害。”
“是吗信丰大人,未免也太过轻信”长坂光坚满怀着疑虑,出言示警道“不知这位乘阿上人,对武田家的继承权有什么看法是否在暗中有明确的支持对象倘若是其他人做局来陷害我等,该如何是好呢”
“应该不会。”负责情报工作的迹部胜资略带犹豫之情的开口了“这位佛门大师,虽然跟武田家渊源不浅,但一向并不热衷于庙堂之事以鄙人所了解的信息来看,他不可能与任何对少主地位构成威胁的人联手。”
“我所知的也是这样。”武田信丰点点头表示赞同,“乘阿上人,居于骏河多年,早先曾协助我家与今川家的外交事务,后来两家决裂,他便谨守门户,不理俗事,只同朝中公卿、其他佛门大师,或者是有名文化人来往了。”
“据二位所言,这便很奇怪了”长坂光坚不仅没有放下疑惑,反而更加警惕“一位好几年前就不理俗事的高僧,忽然掺和到这么机密的事情当中,怎么看都有点话说德川信康究竟是怎么联系到这位乘阿上人的呢”
“这个”
“或许”
武田信丰和迹部胜资还想再辩解一番,却见武田胜赖挥了挥手,下论断道“诚如光坚殿所言,此事确有蹊跷。”
他既开口,众人只能点头称是,无法再辩。
长坂光坚一喜,接着道“所以我们该谨慎面对此事,最好先什么都不做”
话没说完,武田信丰和迹部胜资脸上便显出不以为然之意,只是不方便打断。但武田胜赖却没这顾及,连连摇头道“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也太浪费机会了。而且,您不觉得这样会显得过于胆怯懦弱了吗”
“可是这有可能是个特意布置好的陷阱啊”长坂光坚急得顾不上尊卑,伸手拉住对方衣襟,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往后退去,伏下身子致歉。
对此,武田胜赖竭力想表达出然不在乎的态度,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
于是长坂光坚只能跪地不起,反复磕头赔罪了。
好在武田胜赖并不是真的介意,只是不习惯罢了,片刻之后心态调整如常,重新回到正题“当然不能排除,是我那几个弟弟或者侄子,甚至是姐夫妹夫们,在设圈套埋伏我对此我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但是仔细想一想,那些家伙,真的有能力在大战期间搞出事端来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啊反而是德川家那边据我所知,德川家内部向来有许多派系争端,内部矛盾非常剧烈,有人找到乘阿上人,主动联系我也并不稀奇”
“正是如此”迹部胜资兴奋地补充道,“德川家之中,历来有三河派与远江派的地域之争,又有亲织田派与反织田派的路线之争,至于各种信仰宗派和旧日仇怨引起的问题更是层出不穷德川家康之所以搬去滨松城,而把冈崎留给他的儿子,就是因为远江方面的国人众很不稳定,需要他亲自坐镇才能压制但这么做引发的后果是有相当一部分反对派,暗中团结到了二代目身边,隐约有分庭抗礼之势”
作为一个主管情报的家臣,迹部胜资对敌方内部事务说得头头是道,足见他的本职工作很有成效。
当然也可以说,三河国冈崎城附近,防范实在不足,被渗透得太厉害,已经如同筛子一般了。
“可是”长坂光坚仍在坚持保守的路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我会给乘阿上人一封信函作为答复,但不会在里面留下任何马脚。就算是这封信函落到某些人手里,我也可以声称,是在尝试调略敌城而已。”武田胜赖眼中闪着精光,下意识把玩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淡定接过话头“另一方面胜资殿,我记得你曾经往德川家的正室夫人身边,放过一个探子”
“没错,是在德川家正室夫人筑山殿身边。”迹部胜资虽然做出正面答复,同时又面露难色“那只不过是个外围探子,假扮成低等侍女而已,平时见不到大人物的面,恐怕也无法赋予比较复杂的任务”
“想想办法,确认一下乘阿上人是否真的收到德川信康委托另外如果真的要合作,最好能建立一个掌握在我们手上渠道,不能完被对方左右。”武田胜赖一字一句地提出了高难度的命令,最后盯着家臣问道“能做到吗”
“呃实在是”迹部胜资不敢说不,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行。
武田信丰见状打圆场到“我虽然不太懂忍者们的事,但一个外围探子,想来的确担不了什么要事。不妨借着这个渠道,再派一个得力人手出马吧”
迹部胜资仍是苦着脸摇头“非我对信丰大人不敬,凡是得力人手,就不方便随便调遣了,没有合适的理由,我都未必使唤得动。更何况万一失陷在冈崎城里,被逼供出什么紧要情报来,后续损失将难以想象,主公恐怕会因此震怒的”
听了此事,众人尽皆无语。
不过武田胜赖脑筋极为敏捷,一瞬间便想到“有个人可以担当此任。”
“少主说得是谁”武田信丰一下来了精神。
“看来您对一线的忍者也很熟悉啊”迹部胜资神色有点尴尬。
“臣斗胆请少主加倍慎重。”长坂光坚依然不太放心。
武田胜赖对着三个亲信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工藤优二郎这个人,尔等可识得”
武田信丰和长坂光坚对视一眼,同是摇了摇头。
迹部胜资沉思片刻,道“记得有个骏河商人叫这名字,我曾对他起疑还刻意查过,但没什么收获”
“呵呵”武田胜赖捋须而笑,“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这人是个潜伏了十多年的透波里上忍他是一个信浓人,而且还是诹访家亲眷,其真名嘛姑且略去不提。上个月平手家船队遭遇海难之事,你们可还记得便是这工藤优二郎弄出来的。”
“是个厉害人物啊”
“原来是他”
“透波忍者,果然十分厉害”
三名家臣同时发出没意义的回应。
迹部胜资稍微有点不适,他此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少主唯一的情报来源。
武田胜赖享受着这样的气氛,笑了一笑,又道“破坏大量船只与粮草,固然是立功了,但他这次行动消耗的资源和人脉实在太多,有个在平手氏某家臣身侧潜伏了一年的女忍,都被迫暴露。相比之下,毁掉几千石并不足以动摇敌人的根基。而且工藤优二郎有捏造情报私自行动之嫌他表面上说是去和泉办正事,实际却是为了救他那个失手被擒的私生子总而言之这名十分厉害的上忍,现在犯了绝大的忌讳,凭诹访氏的关系找到我,才暂时免于一死。现在他的家小已经搬出了透波里,到信浓隐居。”
听完这话,长坂光坚大感兴奋“也就是说,他现在完被少主掌握在手中了透波的上忍,听说都是化妆和易容的顶尖高手,究竟有多厉害呢”
而武田信丰情绪诡异,他跟长坂光坚不同,虽然忠于胜赖,却也同样忠于整个武田家,所以不觉得这种“挖国家墙角”的事很值得高兴。
迹部胜资则是彻底尴尬起来了。作为情报主管,他的业务能力不太可能比透波里的上忍更高。好在那“工藤优二郎”毕竟不是正经武士,上不得台面。
不理会家臣的反应,武田胜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道“如果真的能跟德川信康联系起来的话,那么我一定要有说服他冒一点风险的理由才行,也就是说必须给出承诺,而且还要抵押保证嗯,这倒是容易得很,至于事后,是否真的要给他那么些好处也许德川信康这家伙,未必有那个价值等等,如果运作得当,利用外力把这一切抹掉的话,不是能更好完成我的目的嘛哈哈”
在他邪恶的笑声当中,三位家臣俯首帖耳,等待着命令。
虽然各自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但在正事上,他们都是毋庸置疑的力为自己的主君服务。
甚至,在长坂、迹部二人眼里,“效忠少主”是比“效忠武田家”优先级更高的存在。武田信丰则觉得两者地位等同。
少顷,笑声收敛,武田胜赖冷静地发出命令,吩咐家臣取来大量的笔墨纸砚,还有他烤肉时惯用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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