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门附近,震天的鼓声震碎了本是古井无波海面的平静。
张弘范将崖山行朝逼迫的烧毁行宫,转移至海上后,罕有的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但不知为何,今日清晨,又开始指挥蒙元水师对发起了猛攻。
行朝水寨的南面,蒙元长弓所射的箭羽,带着破空的疾风朝行朝水寨横扫而去,如同天空中下着暴雨一般,压的大宋士卒根本抬不起头。
射了将近半个时辰,上百艘小船从蒙元水师中迅速冲出。
那小船正是为了破行朝水寨而专门设计,船头上装着倒勾的矛头,船上装着火药以及引火之物,在蒙元士卒的驾驶下快速地朝行朝水寨靠去。
眼看着只有百余步左右的距离,一直沉静的行朝水寨突然响起急促的锣声,无数火箭从船阵齐射而出,跳动的漫天火焰拖出条条乌烟,让划船的蒙元士卒觉的眼前一暗,被火箭被射中的小船瞬间便成了一艘艘火船,随后在“轰隆”的爆炸声中震起了滔天的海浪。
飞速蔓延的火势下,船中的蒙元士卒被烧成了火人,哀嚎地跳入了海中灭火,有倒霉者刚从水中冒头,身上的火虽然灭了,可是又被箭雨活活地射死在海面上。
刺骨的冷意在全身蔓延,鲜血被搅入波涛,蔚蓝的海面上浮尸遍起,却是也变了颜色,淡淡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该死的南蛮子!”
蒙元士卒拼命地摇着船桨,几十艘小船终于穿过了箭雨的封锁线,船头的倒勾猛地撞在了行朝水寨的船身,紧紧地固定在涂满淤泥的大宋战船上。
“快快快,点火。”
小船上的蒙元士卒点燃了小船上的引火物便纷纷地跳进了水中,拼命的向自己的水师所在游将回去。
被点燃的小船卷起了几尺高的火舌,“轰轰”地爆炸声不绝于耳。
行朝水寨早有防备,在船身上涂满了淤泥和挂有水桶,而且是连环战船,除了爆炸时震地大宋战船一阵摇晃外,卷起的火舌却烧不上大宋的战船。
在远处观战的张弘范见火攻无效,便朝身边的副将看了一看。
副将会意,将右手中的令旗朝行朝水寨一挥,蒙元水师便驶出了几十艘大船朝宋军冲出。
密密麻麻的蒙元士卒站在军船的甲板上,左手执盾牌组成一道盾墙抵挡大宋的箭雨,盾牌的缝隙中能看到一双双如狼般闪着寒光的双眼,他真正紧握右手的弯刀,准备一靠近宋军就冲上去砍杀。
“放!”
羽箭卷疾风,如雨般地从空中朝蒙元士卒集结的攻击阵营里疾落。
虽然这边箭雨不断地抛射,但元军的盾墙太过密集,只有零星的元军被射中,丝毫不能阻挡元军战船冲来的步伐。
“哐当”一声巨响。
两军的战船都是一番震荡,回过神来时,蒙元士卒已经撤开了盾墙,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朝对面战船上的宋军扑去。
宋军的前排长枪兵见状也立马迎了上去,两军的士卒猛地撞在了一起,相碰推挤,手起刀落、枪竖如林,立即鲜血飞溅,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战。
“低等的南蛮子!”
元军呼喝着嘴里呼喝着日常最常念的话语,如发疯一般不断地挥刀砍杀。
这些长年征战的蒙古人,或许从他们小时候起,便被培养成了战争狂人,在四处征战的岁月里,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恶狼的化身,所过之处,无不浮尸遍野成为一片死地。
面对这些凶残的蒙元士卒,宋军的长枪兵很快便被杀退,见状,主持防御的战将增加了兵力,又有两排紧握长矛的大宋士卒轰地一声迎了上去。
“杀光鞑子!”
宋军的长枪兵前后轮番突刺,组成了一堵密集的长矛方阵,每移一步便超前突刺一次。
冷森森的长矛不知洞穿了多少蒙元士卒,收割了多少无耻的生命,但是长久在北方养成彪悍习性的蒙元士卒,让他们依旧不顾生死地扑向了大宋的阵营。
也许在他们眼中,宋人就是温顺的羔羊,如果宋军变成了懂反抗的羔羊,那么,他们便是更加凶猛的恶狼!
当元军用血肉之躯突进了长枪方阵,原本长枪的优势瞬间变成了劣势。
急突而进,弯刀在大宋士卒的身体上掀起了一阵阵的血浪,鲜血洒在豺狼身上,令如豺狼般的蒙元士卒更加的兴奋。
天空不断有巨石飞来,岸上早已经架起了回回炮,陨石般在行朝水寨上空坠下,被砸中的大宋战船甲板上,瞬间便会多出个大坑,若是小船被直砸穿船底,汹涌的海水瞬间涌入隔水舱,将损坏的军船直接拖进了深海。
两军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宋军的长枪兵阵终于被杀的崩溃了。
适合在平原作战的方阵,在没有距离、没有纵深的战船上发挥不出它原有的威力,当近身作战时更变成了难以扭转的劣势。
更多的大宋将士,自觉的又冲回了厮杀的战场中掩护劣势尽显的长枪兵,而后方的弓手也朝空中抛出层层箭雨,想要打断蒙元大军的攻势。
蒙元想要得到灭国之功,大宋将士却带着护国之责。
双方都杀红了眼,机械式地重复着砍杀周围一切的敌军,没有了丝毫理智,杀与被杀之间,只剩下冲撞与搏杀!
从日升一直厮杀到日暮,最后才在蒙元鸣金收兵中结束了这一日的攻防。
“将军为何收兵?只要再些许时间,说不定便能攻破宋军的水寨。”
副将不解的朝张弘范问。
“算了,攻杀一日,算是发泄本将军的怒气,毕竟是私怨,我军将士伤亡的过多,会引起有心人的弹劾。”
张弘范看了眼副将,随后看向广州的方向道:“再攻几天,把崖山这里的宋军压制住,本将军才有机会为弘正报仇。”
带着恨意,张弘范再次瞪了一眼广州城所在的方向,再将视线转回方才的战场之上。
残破军船,无论是蒙元战舰还是大宋战船,都头对头的停靠在一起。
甲板上阵亡将士,已经分不清是大宋人还是蒙元军。
尸体交叠相错,砍卷的弯刀,被劈成两半的盾牌,箭枝凌乱地插在船板上,军船上还燃起了几处火团在熊熊燃烧,鲜血如溪流一般在木质甲板上沿着低处向海面流去,涓涓有声,染红了一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