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冲不上去,自己这边的人也不算多,巴雅尔索性也不攻山,命令骑兵把马匹全都赶到裸露的河床上,转化成步军摆开阵型,与宋军相持起来。
李黑那里也没有什么进展,也一样把马匹赶下河床,与其施展不开在这里碍事,还不如放开,腾出空间与宋军决战,元军将领们都这样想。于是都抽出弯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是赵昰会和他们决战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开什么玩笑,让一些战场新丁,去和天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滚刀肉去决战。
估计刚刚接阵,就会被冲散,就算是勇敢些、乐观些,不会被冲散阵型,那么见血之后呢?
第一次杀人和第二次杀人,看着只是相差一个人的距离,其实从心理角度上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何况对手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杀人了。
人数优势,无论是在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没有十倍以上的差距,那就不算优势。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夕阳如血,照在飞来峡的上空。
近七个时辰了,李黑显出一种疲惫的感觉,望着一侧是滚滚的江水,一侧是险峻的山峰,突然生出一种脱力的感觉。
在不断的居高临下的袭扰之下,他们甚至连埋锅做饭的功夫都没有,偶尔拿出怀里放着的肉干,南方天热,大部分都已经馊了,不加热,根本就无法入口。
他已经放弃了渡河的打算,将巴雅尔也收了回来,和自己一起专心致志的攻打葫芦口。
但是,居高临下之下,对方根本不露面,只是一味的滚石、檑木,偶尔穿插着的弩箭,使他们毫无办法。
好在,大将军交付自己拖延十二个时辰的任务,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了,李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合围的兵马快些过来,好将自己从这尴尬中解脱出来,他现在是宁愿被军法从事,也不愿意再做这样的无用之功。
看着巴雅尔向自己走来,李黑就知道是向自己请战来了。但是已经冲了无数次了,要是能冲过去,以我们蒙古勇士的骁勇,早就过去了,还用在这里困着吗?
眼见巴雅尔忽越走越近,李黑心里的决定也坚定了起来。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李黑已经快要等不下去,黑夜即将来临,一到夜晚,蒙古骑兵的弓箭优势也会大大削弱。
宋军有一些颇有武艺的人肯定会如同昨夜的袭扰一般,无声无息的杀死在休息中的勇士,或者摸近以后,往人群中投掷毒药狼烟,趁乱杀死一些人,昨天已经吃过一次亏,今夜难道还要提心吊胆?
等到巴雅尔走近,拜见过总管以后,便是流露出愿意带领死士去杀出一条血路。
李黑下意识的摇摇头,道:“不要再枉费心机了,大将军的合围人马,最早也要明天清晨才能赶到,如果在一味的强攻这里,到了夜间,此处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人受得了,马儿也受不了了”
“所以我决定大家要冒险过江了!”
“过江?”
巴雅尔大惊道:“怎么过,现在我们一条船也没有,不过就算是有船,我们也不是水军,也驾驭不了啊?”
“没有船,我们游过去!”
李黑肯定的说:“到天黑以后,我们将马儿赶下江,然后用一些熟悉水性的勇士牵着马尾带着绳索过江,过去一个是一个,过去以后,将绳索固定好以后,全军留五百人断后,剩下的人分次扶索过江。”
“游过去?”
巴雅尔回身看看滚滚的江水,两眼一阵晕眩。
心想,难道总管得了失心疯不成,夜间过江,白天过也不行啊!
当下抱拳跪下道:“总管,你再给我一千人,八百人也行,我这次一定会把宋军赶下山去。那样我们就不用过江了!”
蒙古人出身基本上在北方,对于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
巴雅尔宁愿把生命交给手中的弯刀,去拼死力战,也不愿意交给这涛涛未知的江水。
不过巴雅尔又说出来一个理由,就是大军在坚持一夜,不是说最早明天清晨援军就来了,到时间里应外合,就可以达到歼灭宋军的目的。
李黑何尝不想这样,但是时间越拖越久,对于现在的他们就会更加不利。
本来蒙元骑兵以机动性见长,但是却被人困在这样狭长的地带,骑不得吗,冲不了锋。
没有速度就限制了他们的一切,还有就是他们以射为长处,但是宋军就是猫在山上的丛林中不露面,你冲上去,他们却是用弓箭将你射回,实在不行就放毒烟,把人熏回来。
就这样前进不得,后退是江水,这样拖下去,早晚会被宋军一口一口的吃掉,至于援军,李黑突然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自己觉得自己是张弘范撒出的诱饵,但是宋军可能也拿自己当诱饵呢?
宋军摆了这么大的一个阵势,还怕援军吗?
宋军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人,感觉不到自己将要被保卫吗?
绝对不会,但是明知道自己已经咬了诱饵,不想着趁着援军未至赶快脱钩,反而和自己在这里慢慢的打消耗战。
其中的信息量太大,李黑都不敢往深处去想了。
人家既然不怕你又援军过来,甚至援军过来之后,说不定也会变成一盘菜,那么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
万一援军吃亏,难道自己还要等着张弘范将自己罪加一等,然后做替罪羊吗?
之所以要冒险过河,也就是想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大家知道这个情况才是最主要的。
想到这里,李黑狠狠心道:“不用多说了,今天夜里巴雅尔负责警戒,老夫负责守住渡河之处,宋军若是来攻,不要管他,只管用弓箭压制住即可,不要与他恋战。等到我们都渡河后,你们再跟上。”
看见李黑做出决定,巴雅尔遂不在多言,抱拳领命而去。
望着滚滚的江水,又回过头看了一下已经渐渐变黑的山崖,李黑才心里默念着,堂兄到底是不是死于这批人的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