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次回望众人一眼后,卢俊义便义无反顾地转马离去,与陈家兄弟一起跟随许贯忠出了大名府城后,策马狂奔,直奔登州方向。
一路上幸好有这个“活地图”许贯忠带路,不然他还真是不知道往登州去的道路,毕竟这不是那个到处都是标示牌,处处都有高速路的现代。而是像是到了某处荒野,往往半天不逢一处人家。
就这样夜宿晓行一发走了四五日,开始时还是大路居多,后来便是大路小路交替出现,时不时还要下马步行。虽不过四五日,也使得人困马乏,不论是惜人惜马,半日都得停下稍作歇息。
是日傍晚,卢俊义几人前后牵马走在一处松林里的小道上,寻了个背风处,这才停歇了。
在喝了一口凉水后,茫然抬头看着开始昏暗的天空,卢俊义脑海里浮现出最近这几日路途中的景象。时下正是青黄不接岁月,这一路看到的都是些光树枯草,更兼此时这片土地上人口与后世相比不到一成,目光所至颇为萧瑟。
即使路过几个村庄前去讨水时,看到的也尽是破墙烂草矮房,几只精瘦的鸡鸭乱飞,村中男女老少多是衣衫褴褛。还曾在一户人家讨水时看见几个衣不蔽体的小娘合伙搭着一块破被单,在那里瑟瑟发抖。
都道大宋繁华,怎生得这些底下的百姓生活如此艰难!一股所谓的厚重历史带来的罪恶感不觉涌上了卢俊义的心头。
然而更加严重的却不是如此,这个季节乡下人需要面对最大敌人却是饥饿,去年的粮米基本吃完,地里的野菜还未发青,混个半饱也是格外艰难。想到这里,卢俊义的肚中也是一阵咕噜声发出。
这才想起他们这一路上都忙于赶路,也未曾想过去寻个村店酒家买些饼子馒头。而这四人,卢俊义与许贯忠姑且不说,就是那陈家兄弟的饭量也是不小。讨水时见到的那些庄户人家又实在困苦,所以这会儿出门时用来装食物的兜囊已经空无一物。
一阵风吹来,摇摆的松林,发出了呜啦啦声响。让刚刚还在那里漫天思绪的卢俊义又回到这个颇为僻静的丛林里,四下看去,松林不小,道路虽是狭窄了点,但看起来路面颇光,却也似是个人常走的路线,不远处正是一个四岔路口,仿佛随时都能从某个岔路一伙人来。
此地看起来有些僻静,别叫哪里冒出个剪径的强人来,凭生许多麻烦,耽误了自己的宝贵时间。莫如早点出发,尽快找地方打火才是真,卢俊义听着自己和旁边的许贯忠肚子里都是一阵阵咕噜声,便朝他望去。
许贯忠会意,连忙对坐在那里陈家兄弟说到“天色不早了,我等还是早些赶路,过了东昌府界,且寻个店住下,到时候买些酒肉,也好歇脚将息!”
于是几人都站起来收拾物品,准备上马。
忽然,卢俊义神情严肃地示意大家勿动,并侧耳往前方岔路处听去。
听声音好像是马蹄声,他便左手按腰悬的泼风刀,右手取了弓。与此同时,许贯忠好像也有所察觉,便也提枪在手。一旁的陈家兄弟本来是毫无察觉,只不过他两的反应倒是不慢,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只顾拔刀!
刚才来时,这里前后十多里都未曾见到人家,此地又是一处颇为隐秘的松林,天又将晚,一般人多半不会在此时出现此地的,难道真是哪里剪径的强人?或者这里早有人在此埋伏?
想到这里,卢俊义便提了那把大弓,将马上的箭壶往腰上一挂,斜退几步,背靠一株合抱松木,目光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琢磨这大宋禁弩不禁弓,既然自己手里有这等大弓,难保不会有强人也正弯弓埋伏在林中的某处等待时机射来那致命一箭。
卢俊义的这一反应叫许贯忠几人看在眼里,当即也是有样学样,纷纷都背靠大树做掩体。并且是自觉地各人面朝一方,以确保能第一时间发现可能从任何方向跳出来的敌人。
一时间,四人都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忽然,前方岔路处就窜出一个身影,却既不是人也不是马,只是一只似鹿模样的走兽!
陈七忙大呼道:“快看,是只獐儿!”陈六也看见了,跟着松了口气,却在陈七望来时,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似乎是责怪他的大惊小怪!而陈六则是一脸无辜,似乎在说刚才被这货搞的紧张兮兮的又不是他一个。
卢俊义也瞧见了那野物,当即心中一松,面上少许尴尬地看向众人,为自己刚才的谨慎过度制造的紧张气氛而报以一笑。又觉这连日来赶路,人马俱疲,好不容易在此歇息片刻,不思却有这货跑来恼人。正好是送上门来的肉,合该笑纳才对,当即念动合一,大手一松,箭去如流星!
可怜那只獐子刚刚才一转弯,却见这里也有人马,直吓的四蹄一收,亟待转身换一边而逃,电光火石之间才跑不过十几步,就在被一箭射中头颅,犹似蹬出了那一步才惨叫一声倒下。
“好箭法!”
许贯忠与陈家兄弟仿佛排练过一般,此时都异口同声称赞到。
望着那活物蹬腿倒地的模样,卢俊义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收了弓道:“这几日见大伙日日吃干粮,嘴巴估计都快淡出个鸟来了,陈家兄弟速去将此物收拾了,等出了林子再寻地方烤了,好好享受一番!”
“好勒!”
陈家兄弟满口答应了,连忙收了手中的腰刀,欢欢喜喜地准备上前笑纳这松林里的馈赠。岂料才走不过十步,忽听卢俊义又道:“且慢,又有马蹄声!”
陈家兄弟慌忙停了脚步,抽出腰刀,默契地往道路两边一闪,将身子猫在一棵大树边,只顾四下窥望。
果然,这次卢俊义没有说错。来的确实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个手持铁镗的大汉。那汉在他坐马飞奔出岔口的一瞬间,却发现这里还有别的人马!当即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引的那马一声厮鸣,前蹄踏起,好似要将马上的人掀翻一般。
“吁,吁吁,吁吁吁”
伴随那汉的连续的吆喝后,那马儿终于没能将几乎是粘在背上的那汉摔下来,而是打了个响鼻,站住了!
见自己的坐马已经安定了下来,那汉定睛朝四下望了望,看见了这边的卢俊义和许贯忠,面色变了变,却又看见近处正畏畏缩缩地依着树朝他那里窥望的陈家兄弟。当下面色不虞,便将手中的铁镗一横,喝道:“你等在此藏头露尾,莫不是哪里来的歹人结伙在此拦路打劫?”
这话说出来,陈家兄弟可就不乐意了,因为这边卢俊义与许贯忠在这汉子出现的时候是直挺挺地立在路中,所以这汉分明骂的就是他兄弟两。而他两虽然武艺不济,嘴巴却是不认怂。
只见陈六一边从树下跳出来,一面埋怨道:“你这汉子好没道理,适才是你骑马乱奔,直叫咱们兄弟躲你,现在又来胡猜,须不知我们若是歹人,只怕你已经被放翻了!”说完又有意无意地看那只獐子。
那汉见陈六如此说到,便也放眼瞧去,只见那只獐子头颅中箭,此时还是鲜血汩汩,地上已经流了一滩!又看到这边九尺如银的卢俊义,满面英武的许贯忠,似乎是有些明白了。急忙收了手中铁镗,坐在马上抱拳道:“好俊的箭法,却才言语冒犯,多有失敬!但不知是哪位好汉出的手,不知可否请出一见!”
其实不消他说,卢俊义也是打算上前和他结识一番的。只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把混铁镗实在有些拉风。在卢俊义的印象中,这个世界里颇为知名的好汉中基本没有用这种武器的。
大家茅元仪曾在著作写到:句兵之用,诚属利器,惟恐使用较难,须经过精细之练习耳!
由此可见本属于长重武器的镗,却还需要极其精细的技巧,对使用者来说,着实有些难为人。所以,历史上有记载使用此物做兵器的将领也很少,最出名的要属那位隋朝牛人宇文CD了,他手里的玩意叫凤翅镏金镗,二百多斤,听起来都骇人,这样的重量挥舞起来,一般人肯定一合都挡不住的!
难道自己遇到的这位牛人不曾在原著中留名?卢俊义心中暗喜,却又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对方会突然拍马遁走,失了这个招揽的好机会!现在好了,对方主动提出相见,却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略平复了下心情,他才款步向前走去。那汉见了,忙将手中混铁镗往地上一插,急忙从马上下来走上前来,两人离了数步,互相打量着对方。
卢俊义这才看清对方果然一副好身板,只见身高八尺六七,膀阔腰圆,面色青黄,络腮胡须微紫;头上万字巾,身着细花纳袄,腰上一个抱肚,背上一把大弓,掣电般的双目正凛凛地望来。一时两人无言,倒也有些尴尬!
招揽心切的卢俊义决定主动出击,便一笑道:“那头野物正是小可所射,不知好汉有何见教?”
唔,那汉似乎是被卢俊义的形貌气度给镇住了,怔了一下才连忙拱手道:“不敢,只因觉得阁下箭法非凡,所以才来请见,何谈见教,休怪!休怪!”
原来因为这个,卢俊义忙谦虚地回道:“雕虫小技罢了,何足道哉,倒叫好汉见笑了!”
那汉尴尬笑道:“说来惭愧,适才我射几次尚未射中!”
卢俊义忙摆手笑道:“想必是运气使然,何必计较?”
那汉咧嘴一笑道:“好一个运气使然,好汉不但箭法非凡,这份胸襟也是令人敬佩,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叫在下也好结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