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弹劾董宣武无令擅自出击,破坏我朝以文御武国策之罪臣弹劾董宣武妄行不法、私自扣押觉华岛运粮一千多官兵之罪臣弹劾董宣武欺凌同僚,袭击松山堡之罪臣弹劾董宣武私自勾连东江镇,意图不诡之罪臣弹劾董宣武目无法纪,驱赶宁远官员之罪臣弹劾董宣武擅离职守,不顾锦州安危之罪”
叶向高横下一条心来,一连数出董宣武十多条罪状。
朝堂上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天启皇帝粗重的喘息之声。
“你还没有弹劾董宣武恃宠而骄,幸进之罪吧依着你的说法,董宣武袭取广宁,非但无功,反倒有罪是不是”天启皇帝脸色非常难看,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容。
“臣左光斗弹劾董宣武恃宠而骄,幸进之罪”叶向高还未说话,左光斗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你捣什么乱啊叶向高这段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罢去首辅是迟早的事,他一口气弹劾了董宣武这么多罪名,无非就是找个下台的台阶,图落个好名声。左光斗你有是为了什么
朝堂上的很多东林党大臣都闭上了眼睛,而魏党的大臣大多脸上露出了笑意。还有几个两边都不愿意得罪的大臣急忙低下了头,似乎在数脚底下有几只蚂蚁。
“好哇好哇原来在你们眼里,朕是一个昏君,朕用的人都是幸进小人,你们还有谁,还有谁要弹劾董宣武的今天一股脑都说出来,省得整天嘀嘀咕咕上折子。”天启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大声喝道,脸色涨得通红。
“臣有本上奏”顾秉谦不失时机,破列而出。
“哦,你也有本说吧,你又要弹劾董宣武什么”天启皇帝阴沉着脸,怒气冲冲。
“臣不是要弹劾董宣武,臣弹劾内阁首辅叶向高叶大人,尸位素餐,目光短浅,一味纵容,放任建奴坐大臣弹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附庸权贵,结党徇私,见事不明,攀诬功臣”顾秉谦大声说道。
顾秉谦这席话,顿时如同捅了马蜂窝。
结党徇私结什么党,徇什么私这可不止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指责,剑锋已经直指向东林党所有人。这事情天启皇帝如果真的认真起来,往大的追究,在场不在场的所有东林党官员都会牵扯在内。这下,那些原本不想在此事上发表态度的东林党人也不得不摆明立场,支持叶向高。
“臣有本上奏”
“臣弹劾董宣武”
“臣弹劾顾秉谦”
东林党人再也站不住了,纷纷出列,不管有理没理,先弹劾了再说,这是立场问题。不摆明立场,朝堂之上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东林党动了手,魏党的诸多大臣也不可能冷眼旁观。
“臣弹劾左光斗
“臣也有一本上奏”
刹那间,太和殿中吵吵嚷嚷,迅速完成了向菜市场的转变。天启皇帝根本听不清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说给天启皇帝听,甚至不是做给天启皇帝看的,他们只是在向他们各自的主人表明忠心、表明态度。至于内容,真的重要吗
只有那几个可怜的中立大臣,还孤零零垂着头,勾着腰,像木杆一样杵立在那里,像是庙里木塑泥捏的泥人。
顾秉谦果然是个聪明人,利用广宁之战的胜利,顺利地将整个东林党拉入了这个泥潭。显然,这件事,无论如何东林党都不占理,而且,木匠天子是如此宠溺董宣武
天启皇帝闭上了眼睛,一腔的怒火化作了无尽的怨意,为何大明的朝堂总会是这样大明的朝臣,难道就只会像泼妇般吵架吗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自己祖父的祖父,如果可以,天启皇帝也希望自己也能那样做。
挥挥衣袖,天启皇帝默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和殿。
余光眼瞅着天启皇帝已经离开了喧闹不止的朝廷,顾秉谦走到了叶向高的身边,拍了拍依然还勾着腰,呆立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叶向高的肩膀,笑着说道“叶阁老,皇上已经走了”
叶向高身子一震,宛若从梦中醒来,抖了抖紫色朝服,正了正头上的乌沙帽,腰杆挺得笔直。斜睨了满面笑容的顾秉谦一眼,冷哼了一声,吐出了两个字“奸佞”说罢,一抖袖子,大阔步也离开了太和殿。
主角走了,刚才还在呲牙咧嘴,彼此还在汪汪直叫的群臣,也没有心思再吵闹下去,纷纷熄了火,三三两两说笑着,退朝而去。
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真正要着急的,不过是那几位主角。他们这些跑龙套的,作用无非是摇旗啦喊,为主角壮壮声势,谁败谁胜出,又有多大关系无非是改换门弟罢了
不多时,太和殿中只剩下左光斗一人,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是一位刚刚挑战完风车的勇士,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无比的孤独。
太和殿外,天色显得格外的阴沉,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孕育之中。
朝堂,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朝堂,里面掺杂着太多个人的利害关系。
就事论事,从来都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而朕,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天启皇帝放下手中的木刨,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叹了口气,默默地想着。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派往广宁的使者,出发了。到达广宁时,离广宁之战足足已经有二十余天。
对于这次事情,天启皇帝没有打算处理任何人,但是也是因为这一件事,叶向高不得不正式向他提出了辞呈。
天启四年七月,叶向高致仕。
但是令顾秉谦没有想到的是,继任的首辅不是他,而是韩爌。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放心,这事还没有结束,这只是开始”魏忠贤收起了鱼竿,安慰了一句失落的顾秉谦,“咱家既然说你能做首辅,那么,你就一定能做首辅”
说到此处,魏忠贤眼中寒光一闪,露出一丝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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