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维斯工坊?城西那个?不是个画匠的工坊吗?”艾尔维斯是一个名气很大的画匠,辛德雷的上层名流们都喜欢让他画肖像,辛德雷城中最瑰丽宏伟的建筑本内斯塔教堂中的壁画也是他的手笔。但艾尔维斯是土生土长的辛德雷人,跟死灵魔法八竿子扯不上关系。
“艾尔维斯两个月前被处决了,罪名是私通魔族,据说是魔族的奸细,现在他都脑袋还挂在城墙上呢,你进城时没看到吗?”达蒙解释道。
“呸,什么魔族奸细,明明是有个肥头大耳的贵族看上了他女儿,艾尔维斯不肯还画了幅画影射那个贵族长得和猪一样配不上自己女儿,结果那个贵族和领主大人是姻亲,罗织罪名陷害他,你没看到艾尔维斯家的女眷在他被处决后全都下落不明吗!”忒丝对这件事恨的牙痒痒,这件事前段时间在辛德雷闹得沸沸扬扬,领主还抓了几个传的最凶的入狱。
“还有这种事?那魔女又是怎么回事?”罗修对一个画匠的怎么死的并不关心,贵族迫害平民这种事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太常见了。
“艾尔维斯死后,一个外地来的女医生盘下了他的工坊,改造成了一个诊所,这个女医生本事不得了,据说是帝政天上皇家医学院的高材生,来找她看病的人天天能排一整条街,不过她就看了两天,把诊台一掀宣布再也不看病了。”
“医生不看病?那她干什么?”
“看尸体。”
“看尸体?!”
“对,她对死人的兴趣比活人大多了,现在城中有什么凶杀案,无名尸,卫兵们都会送到她那里去,那女人也是本事大,经过她解剖的尸体不但死因,死亡时间明明白白,甚至有时候都能直接找出凶手,邪门的很。而且只要是她看中的尸体连诊金都不收,只是解剖完后尸体就归她了,卫兵们不用处理尸体也乐的清净,现在啥死人都喜欢往她那送。”
“她要那么多尸体来干嘛?”
“做什么标本吧,你是没见过那工坊现在的样子,现在屋里两边都摆满了装着人的器官和手脚的瓶瓶罐罐,实在是太恐怖了。现在那工坊都被人们称为尸屋,那女医生也被称为魔女了。”
“她这样子不会被当做异端抓起来吗?要是以前不得上火刑架?”
“抓,怎么没抓,城卫队还有十字正教教的异端审查都去过了,但奇怪的就是她一点事都没有,人们都说她用钱喂饱了查尔斯领主,也有人说她和领主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六个人七嘴八舌的给罗修讲解着他离开的两个月中发生的这件奇事。
罗修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桑可怜这个身体的具体情况,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具备死亡骑士该有的素质,这让他非常困惑,法阵和玫瑰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但现在正在偷偷拿着罗修法袍擦嘴的桑可怜和传说中万人屠的天灾十三骑哪有一点相似。
罗修又询问了下凯尔神父的下落,众人这回是真不知道了,问了下工会中其余的佣兵们,大部分人连凯尔神父是哪个都没有概念。
但这次工会之行也算是有所收获,罗修再一次婉拒博克瑟让他回来的请求后带着桑可怜离开了工会大厅。
“罗修有事瞒着我们。”
“是的,他说谎时喜欢看自己的手。”
“你们也别管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赶紧吃,下午就要去库恩了。”
“好好好,老大你说了算。”
离佣兵工会不远处就有一条满是酒馆旅店的小巷,这也是佣兵们的聚集地之一,另外两处便是红灯区和地下黑拳市了,
以2银币每天的价格找了家便宜的旅店,罗修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便宜的旅店双人间布置非常简陋,拥挤的小房间中除了两张硬木床啥都没有,连洗澡间都没有。
浑身的疲劳一下子涌了上来,罗修啥也不想管了,在床上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罗修在喉咙冒火般的饥渴感中幽幽醒来,这一觉非但没能养精蓄锐,反而睡得浑身酸痛,罗修感觉自己比睡前更虚弱了。
房中一片漆黑,不知不觉已经夜幕降临了,黑暗中,罗修察觉到一双血红色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哇!”刚醒来的罗修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滚下了床。
“诶?你咋了?”点燃床头柜上的蜡烛,桑可怜一脸无辜地问道。
借着烛火的光芒,罗修撑着床沿爬了起来,猛地凑近桑可怜跟前,瞪大眼睛直视她的瞳孔,银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罗修的脸庞。
“你干嘛啊?太近了啦。”两人的距离让桑可怜甚至可以感觉到罗修呼吸,让她有点心跳加快,虽然她根本没有心跳。就在她想推开罗修时,罗修一手掐灭了蜡烛的火芯。
“啊,不要,还太早了……”
“果然。”罗修坐回床上,舒了一口气,黑暗中,桑可怜的双眼就像两颗红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果然什么果然?”
“你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东西吗?”
“可以啊,没什么区别,诶真的啊!我居然可以看见啊!”桑可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之前一直没察觉到能看清黑暗中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夜视倒不是啥稀奇的能力……是我想多了。”之前的桑可怜一直是一个有点疯疯癫癫的普通女孩形象,让罗修都有点忘记她的死亡骑士身份,突然表现出来的一点特殊地方让罗修有丝不适应。
“不说那个,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罗修重新点燃蜡烛,桑可怜此时身上穿的一件宽松的绒质睡衣,这衣服他们进旅店时是没有的,这种小旅店明显也不会提供睡衣更换。
“买的啊,哼哼,好看吗,还有好几件平时穿的……”
“等等,等等,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你睡着的时候啊,和女孩子两人独处一室你居然进来就呼呼大睡,真是差劲,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单身……”
“你哪来的钱?”完全无视桑可怜的调侃,罗修虽然已经猜到她钱是哪来的了。
“从你那借的啊,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别瞪我啊,看你这破破烂烂还一身血的衣服,我也给你买了啊,看!新法袍!新外套!新内衣!啊拿错了,这件是我的。”
罗修仔细看才发现桑可怜床上居然堆满了衣服,床边还有些进门时明显没有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她一只手是怎么把这些搬进来的。
“你不会花光了吧?”
“怎么会呢,我像这么败家的人吗?话说异界的衣服好便宜啊,才几块钱一件,这瓶罗兰花露据说对皮肤特别好呢,只要十块钱哦!”
“剩下的钱呢?”
“咳,咳,今晚夜色不错呢……”
看着桑可怜最后拿出来的十多个铜币,罗修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第二天一早
不到一天的时间,罗修又变成身无分文的状态,所幸桑可怜连夜逛街买来的衣服还算合身,罗修穿戴整齐,披上那件新买的毫无魔法波动的骗人法袍招呼桑可怜上路。
“等一下嘛,你就不给帮我拿个包裹吗,你忍心一个小女孩拿这么多东西吗,况且我还算个残障人士诶!”桑可怜买的东西满满当当两大包,整整收拾了一个早上,现在她背着个大包裹,左手吃力地提着另一个的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帮了啊,你整条右胳膊我不是拿着吗?”
“你……你这个烂人!八嘎八嘎八嘎!”
“少说些听不懂的话,快走。”桑可怜出现时原本穿着的衣服虽然一看就是高档材质,但明显年代有点久远了,又破又脏,黑漆漆的,罗修考虑了下还是没有扔掉,这可能是找出这幅身体原来主人身份的重要线索。
“罗修我又饿了啦,我要吃昨天那个烤肉!”
“喝你的罗兰花露去!”休息了一晚头更痛了的罗修没好气地回应道。
艾尔维斯的工坊罗修从没去过,再加上辛德雷城那么大,两人边走边问路,兜兜转转直到中午才找到正确的地点。
期间桑可怜几次想扔掉包裹,罗修无可奈何只好帮她拿了一个,毕竟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钱啊,就算自己不用,找个旧货店卖掉说不定能换回几个银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尔维斯工坊四周好像阴森森的,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这里居然照不到一点阳光,工坊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后街区,少有的行人也都绕开这个听了都让人不舒服的尸屋。
“打扰了,请问有人吗?额……医生在吗?”罗修昨天走的有点急了,居然忘记问博克斯他们那个女医生的名字了。
罗修试着敲了下门,原本就虚掩着的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稍微犹豫了下,罗修还是跨入门中,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人一把抓住。
“什么人!”一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子一把掐住罗修的脖子,把罗修按在墙上,桑可怜见状一甩包裹就砸在男子脑袋上,她包裹中都是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一砸之下瓶罐破裂,五颜六色如同染料的各色液体流了他一身,但就这一下桑可怜却感觉到就像砸在岩石上一样的质感,那个男子纹丝不动,破碎的瓷瓶连他脸都没割破。
掐着罗修的高大男子怒火中烧,另一只手就向桑可怜抓来,桑可怜也不甘示弱,自己好歹也是传说中的死亡骑士,要是连这种显然就是杂鱼npc级别的敌人都可以随便欺负那颜面何存,穿越者的尊严让她明知不是对手也要拼一把。
桑可怜并不相信自己会这么一直平庸下去,实力没有达到预期肯定是还有哪些关键剧情没有触发,现在肯定只是短暂的蛰伏期,说不定在哪一次生死存亡的关头就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从此大杀四方,天下无敌呢,以她丰富的日式rpg经验看来,如果这里选择避战那就一定是bad end或者剧情进行不下去啦。
万一大力出奇迹呢?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桑可怜毫无悬念的被人像小鸡仔一把抓住提到半空中,眼看那个男子扬起手就要把她拍到地上,两道银芒破空而至,男子两只手背上各出现一把手术刀。
“你们太吵了。”
工坊中间,原本是画架的地方摆了一张巨大的手术台,一名身着白衣叼着纸烟卷的女子正在一具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前忙碌着,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看起来是她的助手,正在跑来跑去递各种工具,也不知道那两把手术刀是谁扔的。
“邦尼,你给我退下。”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呵斥住已经拔下手上的刀,怒气值爆表地想要向手术台扑过去的那个凶恶男子,“茉伊拉医生,请继续,邦尼是个粗人,不识抬举,我回去会好好管教的。”
被呼作邦尼的凶恶男子恶狠狠瞪了一眼罗修和桑可怜,悻悻退到了华服青年身后。
青年名叫昆丁·沃尔夫,是辛德雷臭名昭著的沃尔夫家族的继承人,他的爷爷早年是个走街串巷卖油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勾结上了沙兹尔的富商,垄断了辛德雷的油业,还买了个男爵的头衔自此以贵族自居,沃尔夫家族这种暴发户恣睢必报,把早年得罪过他的人全都搞得家破人亡,在辛德雷名声极臭。
这次他来找这个传闻中的尸屋魔女是为了家中的一件凶杀案,前一夜,他父亲的一个私生子在内宅中被人杀死,几间起居室被洗劫一空,一个私生子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他要的是找出凶手碎尸万段,让别人知道得罪他们沃尔夫家族的后果,而城卫队那帮废物完全靠不住,当成入室劫杀案报上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出犯人,所以他只能自己出马了。
茉伊拉医生又在尸体打开的胸腔中翻找了一会,随后脱下手套和一点血迹都没沾上的白袍,幽幽说道
“贯穿伤,死因肺脏破裂,死亡时间昨晚十点四十分左右,凶手男性,普通人,年龄不超过30,身高175公分左右……”茉伊拉漫不经心的陈述着,要不是高昂的诊金她才懒得看这无趣的尸体,她掐灭烟头抬头瞥了一眼大厅中的几个人,这一瞥,让她的眼光再也收不回来了。
“文森,后面交给你了,给沃尔夫少爷用5号。”茉伊拉精致的面容绝对算得上一个美人了,年龄并不是很能确定,看起来可能比罗修还大一些,她白袍下穿的是一身黑色衣服,给人的感觉像丧服一样。
被称为文森的少年从一边的架子上标注着5号的框中取出几条奇怪的针管,招呼着昆丁沃尔夫和他的几个随从们上前,给他们介绍了下针管的用处后,沃尔夫皱了皱眉头,示意让一个随从去用。
随从吓得脸都白了,但又不敢不听,敢不听少主命令的仆人现在都在城外的无名荒坟里躺着呢。文森拿起一堆针管在手术台上已经切开头骨露出大脑皮层的尸体上仔细比划着,最后在端脑和海马区各插了两根针管,另一端的四个针头分别插在随从的双手手腕和两侧太阳穴附近,被插了针的随从翻着白眼浑身颤抖,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另一边,茉伊拉走到了罗修和桑可怜身前,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在茉伊拉的炽热目光下,罗修感觉自己由里到外都被看透了,就算一丝不挂站在别人面前都没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慌乱感。
茉伊拉又上前了一步,突然一把抱住了桑可怜
“啊,阿姨,不,姐姐?你干什么?”桑可怜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一个女人突然抱住。
“嘘,让我仔细瞧瞧。”茉伊拉一边贪婪得闻着桑可怜身上的味道,一边还由上到下抚摸着桑可怜的身体,在这四周满是不明器具和残肢器官的尸屋大厅中,这一幕居然有一丝香艳。
“少主,少主,我看到了,是,是骷髅剑纹章,山德士盗匪!没错就是他们!”翻着白眼的随从突然开口说话了。
“知道了,我们走。”昆丁·沃尔夫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小的山德士盗匪也敢招惹他们,简直不知死活。
山德士盗匪是辛德雷周围的一股中等规模山贼,比他们强大的还有好几股,沃尔夫家族甚至和其中一些联系还挺密切。
“你们诊金还没……”文森想去拉住没付钱就想要离开的沃尔夫一行人,刚上前就被邦尼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撞在架子上,架子上福尔马林泡着的器官哗啦啦掉下来一大堆,埋住了文森。
“贱民别拿脏手碰我,那杂种的尸体就给你们当诊金了,不用找钱了。”沃尔夫少爷撇撇嘴,不屑笑了笑,带着随从们扬长而去,胡乱拔下针管的那个倒霉仆从走前还不忘砸掉了几个架子上的标本泄愤,但从里面掉出来的肠子又缠了他一脚,最后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茉伊拉对屋中的乱象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桑可怜的身体。
“茉伊拉医生,我们这次过来是想……”罗修看茉伊拉医生抱着桑可怜半天没动静也不说话,只能率先开口道。
“不用说话,小死灵法师,你的来意我能猜大致猜到,哦?你的身体也蛮有趣的嘛。”
“那茉伊拉小姐你愿意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
“禁术的情报可是很贵的哦~”
“可是我们我们没有钱”
“不需要钱,我要的是”
“是?”罗修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两个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