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除夕,格外的冷!
黔中大地,一个古老而封闭的村寨,一个大院里,此时此刻,人声鼎沸,张灯结彩。
一道瘦小身影,蓬头垢面,衣着褴褛,满脚泥泞,他踉跄着脚步,来到山门外。
这是一个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大。
山寨前,他在风中,瑟瑟发抖。
“妈妈,你会在这里吗?我找你已经找一年了!”
他举目四望,望着寨子里若隐若现的石板房,望着石板房上冒出来的缕缕炊烟,他犹豫不决,最终,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了脚步。
他不敢进去!
因为,这里,是龙潭寨!
听说,这个寨子的人,都是布依族人,很凶!
他怕,怕被打!
他被打怕了,现在,他身上,还满是淤青!
“妈妈,你在哪里呀!我好冷!我饿了!”
他蹲下身来,蜷缩成一团,靠在大石头上。
然而,身上的衣服,到处破洞,抵不住冷冽的寒风,他想用手遮挡这处的洞口,那处又露出来。
他的手,他的脸,还有暴露在寒风中的皮肉,冻得发白,发青,发紫。
他太冷了!
再也忍不住,忽然,他站起身来,迈开脚步。
下一刻,他又停下来。
他还在踌躇不前!
望着寨子后的绵绵群山,像是一头猛兽大虫,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进去,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他太饿,太冷了,而且天色渐暗,今天过年,他不想冻死饿死在街边。
这里,除了龙潭寨,四处都是山林,再无人烟,他不敢在路边过夜。
那块冰冷的大石头,并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他不能死,他还没找到妈妈。
“被人打死,总比饿死冻死强!”
他咬牙,再次迈开脚步,踉跄而行。
瘦小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踏入龙潭寨。
他走进去了!
他看到一个大院子,院子周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最重要的是,院子中央,那里,有火!
一大堆火,在腾腾燃烧!
火堆周围,围着男女老少,他们穿着青白色的花衣裳,挽着花帕子,他们在围着旺盛的火堆,唱歌跳舞。
“布依族的衣服,好漂亮!”小男孩羡慕道。
迟疑片刻,终于,他下定决心,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往那火堆跑去。
他渴望温暖!非常渴望!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近了,他离那火堆越来越近了。
“啪!”
正在这时,一团泥稀巴飞来,砸在他脸上。
“哪来的野人,这里不欢迎你!”那是一个小男孩,大声地喊着。
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身上。
其中,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十来岁大,剑眉星目,他没有穿布依族人的青衣裳,独自坐在一处房檐下,听到喊声,他放下手中的书本。
“我……我是来找妈妈的!”衣着褴褛的小男孩,踉跄后退。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大院里,没有人上前扶他一把。
“啪!啪!”
漫天的稀泥向他飞来,砸得他满身都是。
瘦小的身体,倒在地上。
他刚爬起来,却见到,一群小孩向他猛扑过来,拳打脚踢。
他再次倒下!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还手,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妈妈,你不要我了,小勇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管你在哪家,一定要好好的啊!”
小男孩在地上翻滚,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觉得,他可能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这是他心底唯一的呼喊!
他呼喊着妈妈,呼喊着,呼喊着……
忽然,他觉得身体一轻……翻过身来,他睁开眼睛。
他才发现,那群殴打他的小孩,已经退得远远的,主动让出一条路。
他看到,有个大哥哥,一步步朝他走来。
那个大哥哥,他穿着的是汉家人的衣服,拿着一本书,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每走一步,前面的人,都会主动让开,无论男女老少。
衣着褴褛的小男孩,一下子,他的眼睛亮了。
这个大哥哥,好帅!
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怕他呢!
而且,他正向自己走来。
就在小男孩开始紧张,忐忑不安时,那个人,已经来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平静无比,不像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小男孩点点头,随后又急忙摇摇头,不敢说话。
“这里是龙潭寨,过年过节,外人过路,是不受欢迎的,要被稀泥巴被揍的!无论是谁!”来人继续说道,“小家伙,你从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是来找妈妈的!”小男孩说道,“我妈妈不见了,我一直找,一直找,我找了好久好久,大哥哥,我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能站得起来吗?”来人问道。
小男孩强撑着身子,努力爬起来,然而,才撑起腰杆,便摔倒在地,如此反复好几次,他终于站稳。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只手,已经握住他的手。
“好样的!”来人笑了,轻拍着小孩子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勇!”小男低声说道。
“我叫吴志远!”他握紧他的手,大笑起来,“走,跟我回家,从此,你是我兄弟!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远哥!”郑勇满眼泪花,用力点头。
他拉着他,往前走去。
不料,刚迈开脚步,却被一道道人影,拦住去路。
“小开,不可,他是外人!”有人急忙说道。
“是啊,开阳,他可不是我们布依族人,你可不能随便让人进来!”
“对啊,开阳,你这样,你老爹回家了,可非得收拾你不可!”
“你要是可怜他,给他点衣裳,给他点饭吃,打发走就是了,外族人,不能这样……”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吴志远的脸色不变。
“先把我拿着!拿好!”吴志远轻笑着,把书放在郑勇手上,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瞬间冷了,犹如九天地狱里的寒冰。
在郑勇惊异的目光中,忽然,吴志远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横在面前。
“都给我滚!”吴志远大吼一声,周围的人,纷纷退避。
“小开,你疯了,大过年的,随身带刀,你又想砍谁了?”
“可不是嘛,听说,昨天吴老三家牛崽子,一直叫,吵到他看书,就是被他砍死的,不好了,开阳要砍人了!”
“看他爹回来,怎么收拾他!”
……
“都给我闭嘴!”吴志远再次大吼一声,指着郑勇道,“以后,他,就是我开阳兄弟,就是我布依族人,容不得你们说三道四,谁要是敢在我背后乱嚼舌根,当心你们家的牛!”
正个院子里的人,全部安静下来,看着吴志远,惊恐万分。
砍人他们不怕,就怕他们家的牛被砍可,那是用来犁地趴田的,甚至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走,我们回家,我看谁还敢多话!”
吴志远把刀收起来,回过头,咧嘴一笑,拉着郑勇的手,往一处石板房走去。
“远哥!”
郑勇看着前面的大哥哥,看着拉着他向前走的身影,他在他眼中,一下子变得好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