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先生,这是什么东西?”沉醉在这自然芬芳之中,北凉年轻的皇者赵横不由问道。
陶道明微微一笑,道:“此乃天地灵物父子灵桃。”
“父子灵桃?”听见这名字,年轻的皇者脸上微微一动。
陶道明道:“此桃之树一甲子一开花,一甲子方结果,最后还需一甲子才会成熟。整整三个甲子的光阴,刚才结出一颗果实,然后这颗果实在吸纳天地灵气之后,会慢慢的在旁边的枝桠上另外生出四枚稍小的果实,宛如父与子。”
年轻的皇者眉毛一挑,笑道:“好一个宛如父子的灵桃,刚好正符我朝盛况,父子同心,任他风吹雨打,亦无懈可击!”
说着他亲自下去拿起那颗最大的桃子,献给上方年老的北凉之皇赵武:“儿臣深受父皇信任,才得以登上北凉皇位,多年以来一直感激在心,今日借这灵桃略表心意,愿父子同心,北凉江山千秋万代!”
“好!为父没有看错你……”赵武目光一动,轻轻瞥过下方年轻的皇者,目光复杂而脸带笑意的接过了那灵桃,微微查看了一下,吞入腹中。
随即年轻皇者拿起两枚稍小的灵桃,走到下方那位中年藩王身旁,郑重道:“皇兄,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兄弟,如这灵桃一般,虽不是一根枝上所结,却亦是同源。今日皇弟且用此桃敬你,愿我们兄弟永远一心。”
“皇弟你如此说了,为兄怎会让你失望?北凉江山由你持掌,实乃百姓之福。”赵章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接过灵桃,然后吃下。
年轻的皇者亦是微笑着吃下自己手中的桃子,然后看了看上方的父亲,后者也在注视着两个儿子,三人同时一笑。
好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陶道明心中轻轻一笑。
他看了看手中仅存的两枚小桃,目光扫了扫站立在一旁,如同三尊铁塔的三位北凉大将,开口道:“所谓君臣即是父子,陶某这里还剩两枚灵桃,还请两位陛下赏赐给两位大臣,以表君臣一体之心。”
“陶先生此言有理。”赵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枚灵桃,走向大殿右边,在一位身披盔甲的老者身前停下,他的这一举动,让站在中间的候旸心中一冷。
他本来以为自己刚刚立下大功,这枚灵桃说什么也要先赏赐给自己的,可现在……
赵横微笑着对身前的老者道:“度将军,您是我朝上将,早在父皇尚未创下北凉基业之时就追随于他,劳苦功高,更是皇后的父亲,朕的岳父,于情于理都该享用此桃。”
“老臣多谢陛下!”老者热泪盈眶,单膝跪下,接过了年轻皇者手中的灵桃。
赵横随即把目光瞥向陶道明手中最后一个灵桃,另外两道目光也同样紧紧的锁定了这灵桃,却是候旸与北凉另一位大将焦公炳。
“度老将军是陛下的岳父,也的确劳苦功高,刚刚那枚给他也算应该,以我的功劳,现在这枚应该轮到我了吧?”候旸心中想着,越发有些激动。
不料,赵横却把目光看向上方:“父皇,这最后一枚灵桃究竟该赐给哪位,还请您来定夺。”
闻得此语,赵武眼睛一眯,扫过下方两位爱将。候旸、焦公炳也都以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如同火炬。
这让赵武心中不由有些犹豫。
虽然论功劳,应该将此桃赏赐给候旸,但焦公炳乃是章儿的娘舅,资历仅次于度尚,如今更是自己扶持章儿与横儿对抗的最大助力,若是不将此桃赐予他,是否会让他以为自己对他有所成见?
想到这里,赵武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指着焦公炳道:“焦老将军乃是我朝栋梁,合该享用此桃。”
什么,怎会是他?!
候旸心里一突,险些叫出声来,瞪大眼睛望向一旁正面露得意之色的焦公炳。
后者以挑衅的目光看了他一下,然后走上前去接过最后的灵桃,这一过程中,候旸攥紧了拳头,不甘而怨恨的瞥过上方端坐的年迈皇者。
“原来在你心里,我终究是比不过北凉的将领的,无论立了多少功劳都一样……是啊,比起他们,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可耻的降将!”
心似是被人砍了一刀,揭开昔日的伤口,血淋淋的,痛在灵魂最深处。
候旸一时想起了当年。
那时自己乃是东海一个叫做“陈国”的小国的大将,国主最为信任自己,甚至将女儿嫁给自己,将所有的兵马都交给自己统领。
但自己却辜负了他,陈国最后被北凉灭了。
不是自己不够尽力,实则是两个国家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陈国那样的小国本就不可能与瓯越三国之一的北凉抗衡,自己殚精竭虑也仅仅只是让陈国苟延残喘了三年。
但不管这么说,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国主却没有因此怪罪自己,反而让自己带着家人逃命去,然后他以身殉国。
“我岂能苟且偷生?纵然是死,亦要与北凉战至最后一刻!”
当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
如果当时自己真的战死了,那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了。
候旸苦涩一笑。
自己没有死在与北凉的最后一战里,因为那位当时还很年轻,处于春秋鼎盛的北凉皇者在那三年的鏖战之中看出了自己的才能。
他十分欣赏自己,所以留了自己一命。
在后来的接触之中,自己渐渐被他折服,觉得这是一位能够让自己实现心中理想与抱负的帝皇。
于是自己放弃了心中的坚持,尊这位曾经最痛恨的敌人为皇,为他征战。
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自己不惜杀了最爱的妻子,因为她是陈国昔日的公主,只有杀了她,才能证明自身的清白。
之后的两百年里,自己为北凉而战,开疆扩土,遭受无穷的非议。但自己从来不在乎,因为只要那位坐在最高处的皇者信任自己,那就足够了。
舍弃旧主,舍弃曾经想要守护的一切,自己所求的就是他的一份信任与认可,实现自己的价值、理想。
这些年里,自己本以为他早已全然信任了自己,认可了自己,现在看来,这是何等的自相情愿?
是啊,一个曾经背弃旧主的他国降将,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信任?
候旸心中悲愤着,他没有听到之后对他的封赏,没有发现什么时候结束了朝会,凭借本能的驱使,走在大街之上,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他并不知道,在他的不远处,有着一道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