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说出了计谋。
杨晴还没说话,绿梅当即就冷笑了,道:“当真是好妙计,这样双手奉上银子珍宝,跟打开大门请那些山贼进来有何区别?徐良,你心当诛!”
徐良本来不想理会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丫头片子,但是转眼发现杨晴看自己的神色不对,显然心里对自己提出的妙计也颇多疑虑。
于是,他不慌不忙道:“小姐有何疑虑,不妨直讲,小的必详细解答。”
杨晴心里的确有疑虑,此时见到徐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道出心中所想:“将计就计我也想过,只是,那些山贼都不是脑子被驴踢过的蠢货,只怕到时图穷匕现,咱们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绿梅在旁边补刀:“何止是蚀把米,到时候连那批珍贵药材都要不回来,还惹怒了那些山贼,可能要连累落在山贼手里的洪叔他们丢性命呢!”
杨晴皱眉点头,认为绿梅的担忧不无道理,看向徐良的目光也渐渐冷下来。
徐良感受到危机,对绿梅这根搅屎棍恨得牙痒痒,但此时也没心情去跟对方吵嘴,眼下让杨晴息怒和打消对自己的猜疑才是重中之重。
他恶狠狠地扫了绿梅一眼,对杨晴道:“请小姐放心,小的敢以性命担保,此计绝对有用,出于谨慎考虑,小心起见,我希望接下来的话,只有小姐和我知道。”
闻言,杨晴皱起眉头。
绿梅果断不满了,指着徐良厉声质问:“徐良,你这话是何意?!”
何意?小爷是故意的,就是要气死你!
徐良心里充满报复的快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非常认真又郑重地直视着杨晴。
“小姐,你听听他这话,分明是在……”绿梅向杨晴告状。
然而,杨晴却抬手阻止了她,示意她先离开。
绿梅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想到,向来视她如心腹般的小姐会轻信徐良的话,把自己从这里赶出去!
“小姐……”她很委屈,想做垂死挣扎。
但是,杨晴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她收起了所有情绪,乖乖地走出春秋亭,站在足够远的廊道上怀疑人生。
徐良看到小丫头片子吃瘪,心中快意,很想笑,却忍住了。
哼,让你三番四次找小爷麻烦,还治不了你喽!
杨晴目光如刀,洞穿了徐良的这个小心思。
正如徐良暗地里对她评价那般——“杨晴这只母老虎从来都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她的存在,颠覆了世人对女人一贯的认知!”
此时,她看着徐良,冷冷的道:“你如果拿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你以后的日子将在河洛城最肮脏的地方度过!”
徐良从杨晴的目光里感到一阵躯体冰寒,这个女人,很不好惹!
于是,他不再卖关子,详细道出自己的计谋。
期间,杨晴偶尔提出自己疑虑或者觉得有欠缺之处,徐良都一一解答。
足足耗去了一炷香时间,两人的谈话才结束。
杨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疑虑,反而是藏着一抹激动,看向徐良的目光里,难掩称赞和惊叹。
徐良知道,这一次献策,成功了。
“你如何想到的?”杨晴忍不住开口问,徐良献上的这个计谋,堪称完美,她自叹不如。
“山人自有妙计。”徐良得意过头了,脱口而出,才发现不妥,急忙干笑一声,腆着脸道:“这都是小姐教导出来的,小的不敢居功。”
杨晴微怔,皱眉道:“这个马屁,我不爱听。”
徐良身体微僵,暗骂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杨晴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一双美目在灯火下闪烁,仿佛会发光,打量着徐良,道:“平日里你似乎也不常在城里走动,怎会知道那样的江湖人物?我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却不曾听说过他们。”
徐良急忙道:“那两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江湖九流,专干见不得光的龌蹉事,说不好听点,就是鼠辈,一身本事也是歪门邪道,小姐没听说过他们也不奇怪。”
杨晴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合理,只是,你是如何知晓他们?”
徐良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硬着头皮道:“说起来,这也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大概是十天前,我与府上的几个下人趁闲,到红方巷喝花酒,正巧碰到那两人在隔壁说醉话,无意间就听到了一些隐秘,当时两人酒意上头,硬拉着我们几个要露两手,我亲眼目睹,确定他们有能耐,这回才敢献上计谋的。”
说完,他就发现杨晴的眼神不对。
心里不由得无力感叹,唉,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庆幸的是,杨晴并没有说什么,叮嘱他此事一定要认真去办好,否则提头来见,就站起身来,向春秋亭外走去。
徐良唯唯诺诺,一口气略松。
突然,已经走到亭外的杨晴停下来,转身问:“那地方的花酒就那么好喝?”
徐良感觉心里一阵堵,无话可说。
这要是换做是“同道中人”来问,他绝对会兴奋地像是打鸡血,能滔滔不绝讲上一夜,但是对着面前这个“多类型角色综合体”的大美人,他感觉像是被人看到了最丑陋的隐秘,脸上一阵火辣辣,内心一股羞耻汹涌澎湃,冲得他的天灵盖一阵哐铛。
试想,你花钱去找姑娘,然后被熟悉异性知道,来当面问你舒不舒服,你想钻地缝不?
最终,杨晴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徐良几眼后,飘然转身,扬长而去,优美的身段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
徐良黑着一张脸,仿佛抹着锅底的灰,杨晴离去前的眼神让他难受。
妈的,什么眼神,看不起人呐?
大家都是成年人,花钱找点乐子咋滴啦?小爷又没吃霸王餐!
徐良很郁闷,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就没有返回西栅仆舍,一个人在花园里瞎逛,此时刚入秋,夜晚十分凉爽,遗憾的是,头顶不见星星不见月,一片愁云惨淡。
沿着廊道逛了一圈荷花池,徐良兴致寡淡,转身想要离去。
突然,他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四周围太安静了,连虫鸣声都消失了,死寂一般。
“怎么一点风也没有了……”徐良感觉到不安,下意识加快脚步跑向通往西栅仆舍的那道月门。
蓦地,荷花池里响起一阵哗哗的水声,仿佛有东西钻出水面。
“不会这么邪门吧?”徐良一阵汗毛倒竖,水声的位置正好在他右前方,那是他跑向月门必经之路的一座假山。
都说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府上阴气重,容易闹鬼,难道他这么倒霉撞上了?
“出门忘看黄历了,妈的!”
徐良暗骂一声,抬脚后退,却发现两条小腿跟抽筋似的,不听使唤。
“嘻嘻。”
这时候,假山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声。
徐良一听,头皮瞬间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手拼命拍打两条腿,着急骂道:“狗腿子,关键时候掉链子,小爷削了你丫的!”
“咯咯咯。”假山那边再次传来笑声,听着有点怪,像是蛙叫。
徐良要疯了,这情境,太特么瘆人了。
忽然,他看见一抹红色在假山边一闪而逝,转到对面的廊道上去了,可是假山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
红衣裙?厉鬼!
徐良几乎要大喊救命,却突然回忆起来,绿梅今夜不就是穿着红衣裙么?
不会是那小丫头片子在装神弄鬼,吓唬报复吧?靠!
徐良这么一想,先前的所有恐惧顿时烟消云散,血气上涌,怒气冲脑,发现两条腿也听使唤了,发力就往前冲去,果然,很通畅无阻地穿过了假山。
哼,什么妖魔鬼怪,压根不存在,小爷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精神主义者兼无神论者!
徐良心里想着,对绿梅恨得牙痒痒,已经开始计划着抓住对方后怎么报复了。
就在此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红。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裙的女子,身材高挑,蜂腰盈盈一握,那如瀑的长发披在后背,仿佛最名贵的绸缎子,她光着脚,露出那双白瓷一样的玉足。
“这……是谁?”徐良愣住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绿梅,可是对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楚这个红衣裙女子的面容。
拥有这种身段的女子,在杨府里只有杨晴。
“小,小姐,是你吗?”徐良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还很沙哑,仿佛嘴里灌满了沙子。
“咯咯咯。”
古怪的笑声中,那个红衣裙的女子动了,缓缓转过头来。
徐良的眼睛在睁大,呼吸在急促,嘴巴在张大,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然后,他拼命地喊出自打出生以来分贝最高的一声尖叫。
“啊~!”
刺耳的声音仿佛鸣空箭,划破花园的安静,刺入夜空里。
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木头,直挺挺地倒下去,在瞳孔完全被黑暗吞噬前,他隐约看见廊道上那个红衣裙的女子盈盈一笑,还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才纵身一跃,朝荷花池里跳去,在她的身体触碰到池水时,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尾红锦鲤……
“鲤鱼精……”
徐良的脑海里响起最后的声音,然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远处,被惊动的杨府护院孔武带着七八个家丁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