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石头垒成的监狱自高坡挖掘至底部,有如圆顶墓一般——每块石头的二分之一腾空,尾部二分之一则被泥土压实,以致于狭隘小径能有上百米高度,恍若幽暗深渊般令人恐惧。
狄奥多西头疼于老人不停地叨叨,他怀疑【霍尔卡斯】是故意把这人关在他旁边的。他们两人分别被锁在铁栏杆后的两牢房,牢房和牢房间利用铁栏杆分隔。
他端坐在潮湿的泥土地上,就好像坐在黄金做的宝座那样傲慢。其实老国王的喊叫不是没反应,守监狱的卫兵显然认识国王,可不远处有个瘦竹竿似的男人盯着他们。
“够了!”季罗莫拉之君王朝老人吼了一句,张扬入鬓角,他把嘴角扯过颧骨,“你能不能安静下。再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会有人来救你。”
铁栏杆外的卫兵们跺了跺脚,没有回头。
老国王转头,跪着爬过肮脏的地面,紧盯狄奥多西。“啊,可爱的年轻人。请你不要戏耍我这个老人,这里是雅典内守卫最森严的监狱,还有什么人可以救我们!”
瘦竹竿似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凝视狄奥多西,不屑道:“蠢老头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况且就算有人可以潜入”
“嗖嗖嗖”几声若西风般压抑的声音响起,卫兵们纷纷倒地。瘦竹竿似的男人惊讶地四处巡视,质问声充斥狭隘廊道。黑暗中走出静默的男孩,【埃勾斯】手握两节半长的竹管,腮帮子鼓起好似个气球,纤细手指用力地攥紧竹管。
最善惹起争斗的神【争斗神】对此冷笑不止,他稍稍偏开头,避开无声无息的毒针。【埃勾斯】继续吹气,额角淌下豆大汗珠,他知道只剩下了五枚毒针。
第一枚争斗神轻易躲过,第二枚争斗神骇然攥进手掌中,将毒针扔在泥土地上。第三枚毒针被他用手拂开,第四枚则被他用牙齿咬住。
【埃勾斯】转动眼珠,只剩下最后一根毒针。
忽然他灵机一动,对着瘦高个男人的头顶吹出毒针,毒针碰触至石头的平整表面,恰巧凑准反射角,以至于毒针偏改方向,朝回弹去。
争斗神躲开第五根毒针后,自鸣得意,耳旁撕破空气的声音却令他毫毛直竖,他伸直左手,及时要握住毒针。
男孩面若死灰,如果这次失败,那他就束手无策了。
一只白皙手掌握住了毒针,使得它再次改变方向,准确地命中瘦高个男人的脖子。争斗神转过头,瞪大眼睛,接着昏倒在了地上。
“喂,这不是来了嘛。”狄奥多西踢了踢他腰侧,想了下,拾取过士兵的青铜剑,骇然斩去争斗神两腿。
殷红血液汩汩流淌,两条直而瘦削的大腿滚落在旁。
君王转过头,对他们哑然的样子说:“怕什么,我想你们猜到了他身份。不过我可以更准确地告诉你们,他是纷争女神之子、亦是你王后的弟弟。”
“快救我、快救我!”老人反应了过来,两手抓住铁栏杆,头颅使劲儿往外钻去。“谁来都好,我会赐予他数不尽的财富。”
狄奥多西拦住男孩,“你还真心急,也不问问你王后的身份。否则你就是走出这监狱,恐怕也得立马走回来,甚至更惨——一命呜呼。”
老人愣了下,愚蠢的眼睛模模糊糊,他向狄奥多西问起王后身份。
“嗯,她是霍尔卡斯。不义的誓言女神,目前嘛我最想得到她。”狄奥多西指着躺在地上哀吟的争斗神。此刻他已经从甜美的昏睡中脱离,发觉两条腿没了。“这种只会挑事的神,我却不要。”
老国王迷糊地眯起眼睛,男孩却悚然望向他。【埃勾斯】退后几步,紧贴石壁,对狄奥多西谨慎地问:“那么您是谁?”
“呜,聪明。”狄奥多西笑道,“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我是季罗莫拉的君王,亦是宙斯与勒托之子——暴政的狄奥多西。”
暴政神的名头目前无人知晓,可狄奥多西与季罗莫拉的名头,谁又能不认识。男孩把脸部埋进阴影,咬着嘴唇似乎在想什么。
“别担心。”狄奥多西说,君王的眼神危险如蛰伏的眼镜蛇,“我来到这,只为请几位哲学家。说真的,我顶多算过路打酱油之人。真倒霉,等我报名参加辩论赛时,才发觉有恶神混入王家的队列。”
他半真半假地说,“现在我可以帮助你们脱离困境,就像你们先前看到的那样。”他再次指向哀嚎中的争斗神,瘦高个男人用手指想爬出监狱。
不过每当他爬过一段距离,狄奥多西就用眼神让【埃勾斯】拉他回来,这过程持续了好几次,直到争斗神哭泣地乞求狄奥多西放过他。
“瞧,你们只有获得众神护佑,你们才能伤到享有永乐的神。”狄奥多西把瘦高个扔进铁栏杆内,埃勾斯锁住了牢房。
这个糊涂过头的老人,终于察觉狄奥多西的身份。他慌忙跪地祈祷,许诺一百头从未受过鞭打的牛犊、一百头从未被蚊虫叮咬的羊羔,再加一座拔地而起的高耸神庙,以此作为狄奥多西帮助他的报酬。
可是。。。。
君王对他说:“你允诺的东西都很好,我不否认我心动。可我一直有一点不解,为什么雅典的守护神【雅典娜】没有阻止霍尔卡斯呢!”
“卑劣的恶神,但凡耳闻女战神的脚步声,就会浑身颤立着逃跑。”
埃勾斯极为恼恨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因为我父亲推倒了祭祀女神的神庙,驱逐出所有祭祀和侍奉女神的处女,并强行为她们配婚。”
狄奥多西差点岔气,需要这么极端吗?他努力保持威仪,对呆愣的老国王说:“如此,你看上去已没有足够的德行头戴冠冕。那么就由你的儿子,【埃勾斯】继承你的王国吧,这也是我唯一的条件。”
老人彻底呆愣了。
他转头盯向埃勾斯,男孩从腰带中,取出镶嵌宝石的金质匕首。即使被昏暗笼罩,雪白刀面仍旧闪烁寒光。没错的,老人确定这是他,曾留给情妇的信物。
埃勾斯打开牢房,老人顿时拥他入怀中。这个连番受惊讶的国王此刻泪流满面,或许是亲情的缘故,原本他弯曲的脊椎挺了起来,【霍尔卡斯】灌输给他的衰老有那么片刻落入下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你是特地来救我的!我知道了,我会把王国、人马、财富所有我拥有的,都留给你。”
一时间,昏暗监狱内烛光有了丝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