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停下绝对是个错误,何顾几人走了一整天,身上穿着厚重的棉服,出了不知道几身透汗。之前一直赶路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停下来,潮湿的棉服被山风一吹忽然变得冰凉。虽然他们特意选了一个凹谷休息,但山风可不是只会直来直往,再加上冬天山里的温度奇冷无比,不多一会儿几个人就开始冻得瑟瑟发抖。
这时再想喊他们起来都没几个人能动弹了,也就铁匠还勉强支撑着能动。
何顾很快总结了自己犯得错误。
第一,不该在连夜赶路,因为这是灾年,无论是跟自己来的这几个女人还是新买的五个匠人,他们都处于严重的营养不良状态。这样的条件和环境,对于现代人来说可能问题不大,但搁到眼前就可能要了这几个人的命。
第二,原本是带了七个人两天的干粮,可何顾却买了计划外的五个匠人,刚才大家一顿狼吞虎咽吃了干净,如果今夜回不去,那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基本就等于永远也回不去了。
第三,不能以自己的角度考虑别人,何顾自己的身体是没问题的,他这来自2018的身体原本就有点营养过剩,当乞丐的时候又跟一个老叫花子学会了摸老鼠洞,那里面不但有粮食还有肉——老鼠肉。
手弩后来也帮他打来不少飞鸟兔子这些野味,何顾是特别注意营养的,毕竟穿越这么久以来每天除了制弩就是琢磨吃什么。
“爷,怎么办?”身体最结实的铁匠还能动,但也是嘴唇发紫全身哆嗦的不成样子。
何顾比铁匠还强一点,虽然也是冻得要死,但至少行动还能自如,这种时候,一厘厚的脂肪层都堪称一条生死线,更何况刚才的干粮他作为主人还吃了大份。
“把灯笼拿来,点着踩碎,然后砍一些蒿子来取暖。”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何顾还是懂的。只要升起火来,自己这群人基本就算活了,等缓过来一鼓作气走回山寨,每人吃一大碗热汤面就万事大吉。
为了省灯油,刚才灯笼都熄了,现在铁匠又摸出火镰来打火,但他实在是抖得太过厉害,‘哒哒哒’一阵火星迸射,却就是打不到火绒上。
何顾伸手接了过来:“我来。”
想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研究了半个多月的钻木取火,别说火苗了,就连一股烟都没看见过,最后他还是跑到一户农家借一点炭火出来才吃上热乎东西。火镰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还是他在当花子兵的时候才第一次见。
不过现在何顾用火镰已经很熟练了,但是他接过火镰以后却停下了动作,因为火镰虽然停了,但是‘哒哒哒’的声音却依然在山间回荡。何顾的瞳孔猛然一缩——马蹄声!
“躲起来!”何顾对铁匠低喝一声,旋即身形向外面的山道扑了过去。
他们歇脚的这处凹谷也就十几米的纵深,十几个人在里面藏得住,但六辆马车可藏不下。万一来者不善,自己这一行人又几乎冻得全都不能动弹,那将面临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这个时间点从吴堡方向赶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吴堡的人发现了什么破绽,现在醒过味来快马来抓自己的。何顾在这个世道学会的第一条真理就是——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对方是想让自己死,还是想把自己装进囚车,那都是万万不能的。
何顾首先向最外面的马车奔去,他的箱弩车就载在这辆马车上,虽然他的大杀器箱弩留在了山寨里,但这小车下面的暗门里还是有几件防身之物的。
先是把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两端绑在了山路两侧的树上,悬在大约一米五六的高度,这绳索是他用捡来的断裂弓弦编织而成,里面以棉线为主,另有少量牛筋丝和长发,称得上坚韧无比。
摸了摸小腿上暗藏的匕首确实还在,再检查一下腰里挂着的筒状手弩确实挂好了绷簧,又从车里拿出一支一尺长的手弩,然后一手持弩一手提着朴刀藏到了拴着绳索的树下。
转瞬之间,马蹄声已至近前,马匹未到一声高喝已经传来:“哪里来的阉人,竟敢冒充东厂太监!”
何顾眉毛一挑,原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宫里的太监……不过自己哪里像太监?啊,难道是因为那四个女扮男装的壮硕妇人?
而且这个放声高喊的人,怎么有点大舌头啊,或者这是范伟的老乡来了?
不管对方是范伟的老乡还是赵本山的亲戚,显然是来者不善,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担心伤及无辜。不等这几人冲到马车近前,何顾把尺长的手弩掩在身后,一手提起朴刀冲了出去,嘴里假装慌慌张张喊道:“你们莫跑,等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经开始撒腿向前跑去。
那边六匹战马已经狂奔而至,正是张江一行六名锦衣卫。原本看见马车他们已经开始勒紧缰绳,但忽然听到何顾在前面发一声喊,旋即松开缰绳纵马向何顾追去。
这马去势甚快,黑夜之间又看不分明,为首的锦衣卫正被悬在半空的绳索硬生生拦在脖颈之上,犹如被一棍横空扫中,登时闷哼一声栽了下去。
紧随在身后的另一名锦衣卫还以为他中了什么暗器,赶紧拉起缰绳死命一勒,但胯下战马的马头已经冲过绳索,此时被猛然勒起缰绳,这战马旋即前蹄高高昂起,半空的绳索恰好拦在这名锦衣卫的胸前。待前蹄下落,座下战马向前一扑,拦在胸前的绳索直直的把这名锦衣卫兜了下去,一只脚被卡在马镫之中不得解脱,登时大头朝下摔在地上,山路又砂石,摔的眼前金星直冒,一时间挣扎不起来。
后面张江等人见状,立刻勒住座下马,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敢原地打转瞪着眼睛四下扫看哪里藏着敌人。
何顾见状,提着朴刀转身疾奔回来,一刀便把倒挂在马镫上的锦衣卫的脑袋给劈了下来。刚刚被扫中脖颈的锦衣卫这时捂着喉咙部位挣扎着想要站起,刚刚拱起腰来就被何顾一刀劈掉了半颗头颅,红白之物瞬间洒了一地。
在前面的一名锦衣卫最先看到了绳索,大声喊道:“前面有绊马索,小心了!”又看到何顾只有一人,拔出腰间单刀,拨转马头便赶了过来。何顾拖着朴刀跑到距离绳索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冷眼看着正拍马赶来的锦衣卫。
这锦衣卫在悬空绳索前勒住马头,挥刀对准绳索便砍了下去。何顾见他停住,把身后的手弩伸了出来,瞄准这锦衣卫的面门扣下了扳机。此时两人距离不过六七米的样子,这一弩正中对方的左眼窝,自面前射入,自脑后贯出大半,如此重创之下这锦衣卫竟只是歪了一下身子,手里单刀依旧劈了下来,绳索‘嘣’的一声断成两截。
何顾快跑几步,绕到这锦衣卫的左边视野死角处,双手握紧了朴刀一刀戳在他的下肋处,一尺半长的刀刃没进去大半,这锦衣卫才‘呀’的一声从马上翻了下去,一股温腥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何顾一脸都是。
张江眼见转瞬折了三名同伴,眼睛都红了,从马侧得胜环上摘下一柄铁枪直冲过来。何顾见状再次转身跑开,此时狭隘的山道中挤着三匹失了主的战马,张江纵使骑着马,速度又怎么快的起来,兜兜转转在三匹马中挤了过来,却看到何顾再次举起了手弩。
张江看见手弩举起,后脑勺顿时冒起一股凉气,急切间一个镫里藏身把身体横悬到战马右侧,就在他横下去的瞬间,忽然发现对方手里的弩机之上并没有来得及挂上弩箭,甚至右手的朴刀都丢在了地上。
他刚想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右手里确实没有了朴刀,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筒状物体,自己的马疾奔向前,这年轻人竟是一个横跃,从自己战马的左侧飞扑到了右侧。这年轻人身体还横在半空,手中的筒状物却已经对准了自己……
电光石火之间,横跃的何顾和向前疾奔的张江伴随着一声绷簧弹射擦肩而过!
镫里藏身的张江再也没能直起身来,一枚小指粗细的铁钉死死的钉在了他的眉心处。
另外两名锦衣卫还不知道张江已死,摘了铁枪想要纵马赶来之时才看到张江的尸体在远处摔落于地,眼见何顾瞬间斩杀了己方四名同伴,且首领张江已死,两名锦衣卫瞬间心生胆怯再无半分战意,调转马头就想逃走。
发现两人有意要逃,何顾捡起地上朴刀撒腿急追过来。两名锦衣卫胆寒之下一时手忙脚乱,马头竟然半晌也拨不过去,不等他们催动缰绳何顾已经把手里朴刀当做标枪一般投掷过来,一刀正中一名锦衣卫的后心,这锦衣卫一声惨叫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最后一名锦衣卫被这一声惨叫吓的肝胆俱裂,急切之间慌不择路,竟然向白小鱼和铁匠等人藏身的凹谷中纵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