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夷门,魏王的车马正经过城门。
“停车!”
车上的魏王喊了一声,侍者急忙从一旁跑了过来:“大王可有什么吩咐?”
“先不回王宫,去太学!”
魏王的一声吩咐使得坐在其身边的太子魏增摸不着头脑,看着魏王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父王突然要去太学了呢?”
魏王道:“今日是首次官员公开选拔之日,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去看看的。”
而后魏王大有深意的看着魏增道:“增儿你身为太子,以后的君王,虽说可以把国事都交到三公九卿手中不闻不问,但对于官员特别是那些刚刚入朝围观的年轻士子要做到心中有底,知道了吗?”
魏增点头道:“知道了!”
······
“开始吧!”把肠胃都吐干净了的庞癝终于好了一些,收拾一下心情便登台入座。
安荣见此也回了一下神开始提提而谈:“在下是魏人,就说说对魏国的看法吧!
自庞相邦被魏王召见拜为客卿之后,先助信陵君救赵白起,复河内,取陶地,夺泗水,后又变法改革国政,荐人才,设学堂,使得魏国国力蒸蒸日上,大有比足秦、楚之势,这些都做的很好,但庞相邦却忽视了一点。”
“哦?不知是哪一点?”庞癝问道。
安荣轻笑一声道:“这一点就是魏国士子思想之混乱前所未有!”
“何以见得?”庞癝又问。
安荣道:“魏国朝堂之上诸子百家云集,如今有大王和庞相邦在,自然是看不出端倪,然而一旦大王薨或庞相邦去相,不知庞相邦您可曾想过朝堂上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安荣停顿了一下看向庞癝,见庞癝并不答话便继续开口道:“诸子百家之间学术之争自古有之,也无法从根本上加以化解。一旦大王薨或庞相邦去相,百家之人为了能够执掌魏国国政,必然会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魏国将彻底陷入无边的混乱之中。因而在下若为魏相,必然如同秦国那般只重用法家一家之言,这样才能确保魏国政局的稳定并使得魏国国力稳定上升。”
安荣的话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人本本来对这么貌美的安荣感官很好,可却没想到安荣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在诸子百家眼中,安荣刚才的话确实大逆不道。
秦国朝堂上确实法家一家独大,这是事实。秦国也确实因此强盛无比,这也是事实。
但这并不说明其余百家就是无用的书生,只会提提而谈了。
一时间台下士子顿时一片吵吵嚷嚷,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肃静,欲辩者可上台!”看着台下鼎沸的士子,庞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庞癝的话说完好一会儿,台下才安静下来。
“魏人翟章见过诸位!”
向众人行礼之后翟章道:“在下并不赞成安兄之言。一个国家强大与否与其国君是否贤明有关,与大臣是否能干有关有关,又与用哪家思想有关?
魏武侯时儒、法、道、纵横、兵等百家并重,使得三晋最弱小的魏国最终力压赵国成为三晋之首,而后西抗秦,南攻楚,东却齐,一举奠定魏国百年霸主基业。
齐威王广开言路,成为东方霸主。
燕昭王用乐毅、剧辛、邹衍,使得燕国连破齐国七十二城,跻身强国之流。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举成为关东第一强国。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因而在下认为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与这个国家本身用什么法度并无一定的关系。”
安荣问道:“翟兄所说四国均已败落,然西方一直独尊法家的秦国却一直强横,不知翟兄作何解释?”
翟章不慌不忙的说道:“秦国之所以强横固然与独尊法家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的却是这上百年来秦国的国君都是雄才大略之人。
不得不说上天实在是眷顾秦国。
秦孝公嬴渠梁、秦惠文王嬴驷以及现在的秦王嬴稷都是贤明之君,敢于任用法家卫鞅、纵横家张仪、范睢、兵家魏冉、白起等人,这才能够纵横天下。
反过来细思如果秦国的国君是昏聩残暴之人,那么秦国又将面临怎样的结局呢?
独尊法家的秦国百姓早已习惯逆来顺受,只知听从秦王号令而无论好坏、唯命是从。一旦出现昏聩残暴之君,秦国必然会面临身死国灭的下场,不知安兄以为然否?”
安荣道:“但很不幸的是这百年来秦国的国君却一直都很贤明。”
翟章笑道:“所以在下才说上天实在太眷顾秦国了。”
“打听一下这翟章是何来历?”看着台上从容不迫的翟章,庞癝低声向李园问道。
不多久,李园去而复返向庞癝道:“这翟章本是先文侯时国相翟璜后人。”
庞癝点点有不再言语。
如果精通战国史的人看到“翟章”这个名字一定会想到“翟章从梁来,赵悼襄王三延之以相,翟章辞不受”的话。
能够连续三次拒绝赵王许诺的相位,可见翟章也是一个隐士而不被人们所熟知。
刚才翟璜的那番话给了庞癝很大的触动。
“始皇死而地分”这句话就是最好的印证。
独尊法家的后果与独尊儒家的后果是一样的,都是罢黜百家之言而愚民弱民。
法家商鞅入秦变法干的第一件事便是禁私学,焚毁百家典籍;后世的儒家上位之后同样把大肆打压百家之人,从而一家独大。
不同之处在于法家把一国之权力集中于君王一身。君王本身贤明还好,一旦君王昏庸残暴,那这个国家面临的结局便可想而知了。
而儒家却是在上位之后千方百计的掣肘君王,从君王手中窃取权力,取代封建贵族成为一个个世家、门阀,从而彻底把握一国之命脉。
这并不是说法、儒两家不好,而是他们的优、缺点都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其余百家学说也同样如此。
该如何处理百家之间的关系?庞癝还没有想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完美办法的。
“还是待以后再说吧!”回过神来的庞癝看向台中,却见又一个人缓缓走了上来。
“赵人蒯彻见过诸位!”
听到这个名字,庞癝的精神又是一震:“又一个国士之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