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你你都知道了”
廖阳猛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无措。在枯叶真君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我出关的时候大致扫了一下宗内的情况,就大致猜到了,不然,怎么会让乌绡去救你”枯叶真君叹了口气,“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乌绡想来还是失败了。可惜了,乌绡也是个好孩子”
枯叶真君的生机越来越衰败,眼底的神光愈发黯淡,眼神却依旧坚定,就如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师祖”
廖阳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声音里都带上了哭音。
枯叶真君无力地一笑,神色间却没有半点恐惧和沮丧,唯有即将解脱的轻松。
他拍着廖阳的发顶,轻轻道“别哭。青罡宗还没有到末路。只要你还活着,青罡宗就还有希望。你要好好活下去。”
“师祖”
廖阳一怔,神色困惑不解。
青罡宗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还能有什么希望
枯叶真君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抬起手,按在上了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璀璨的金光便自他眉心绽放而出。
这金光薄如丝缕,灿如骄阳,玄奥莫测,衬得他脸上的血色都似乎多了几分,看起来格外的庄重肃穆。
“这是散功”血炼老魔面露愕然,一双三角眼瞪得老大,“不是,他这时候散功干什么”
“不是散功。”
姜远叹了口气,淡淡道“是传承之法。”
所谓传承之法,指的不是传承中的秘法,而是留下传承的法门。
使用这法门,修士可以将毕生的修行经验,以及自身对于法则的理解炼化为一颗传承种子,封存在某件物品之中传承给后人,代价是需要散去全身功力。
这世间所有的传承,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留下来的。
因为只有掌握了法则的修士才能学习和使用传承之法,所以,这世上的传承,皆是来自于神通境以上的修士。
而接受传承的修士炼化传承宝物之后,传承种子便会融入被传承者的识海,成为识海的一部分。这也是传承很难被人夺走的主要原因。
说到底,这是宗门延续自身的一种手段。
枯叶真君使用传承之法,唯一的可能,便是想将毕生修行的经验,以及他所掌握的生死之道传承给后人了。但是,在这种时候选择留下传承,这份魄力
不得不说,能将青罡宗引领向辉煌的人,的确非同一般。
说话间,廖阳看着枯叶真君的动作,恍惚中好似也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底陡然间划过凄凉之色,被捆仙绳困住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神色不断变换,时而狰狞,时而悲痛,时而犹疑,像是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过了好久好久,廖阳的神色才一点点平静下来,被捆仙绳捆住的双手却依旧握得死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保持住冷静。
然而,那弥漫在他眼底的血丝,以及那晃动在眼底的水汽,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不觉,枯叶真君全身的真元已经尽数散去,一团金色的光芒从他眉心悬浮而出,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团金光大小如同一颗蚕豆,光芒中仿佛有法则之力流淌,偶尔还会闪过一抹玄妙的纹路,看上去极其玄奥。
这,就是他用毕生的修行经验以及对法则的理解炼化而成的传承种子。
传承种子炼成之后,枯叶真君的精气神一下子泄了大半,眼底的神光也变得非常黯淡,他的神色却依旧坚定不移,透着股历经世事沉浮才能蕴养出的大智慧。
只见他托住传承种子往前一送,璀璨的金色光芒顿时化为一道流光没入了廖阳眉心之中。
廖阳浑身一震,眼底顿时有道道金光流淌而过,周身的气息也陡然间变得玄奥起来。
枯叶真君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姜远身上,光芒暗淡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恳求之色。
姜远瞬间明了,朝他微微颔首“只要他识相,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闻言,枯叶真君如释重负,眼底的神光终于彻底黯淡下去。
他抬起的双手,也在这一刻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彻底消散了气息。
看着这一幕,姜远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唏嘘。
凌霄真君等人也明白了枯叶真君的意图,脸上有些微的动容。
血炼老魔不自觉地拧紧了眉毛,有些不太乐意“家主,您真的打算给他机会就算廖阳接受了传承,想要成为神通真君又哪有那么容易”
“廖阳此番历经生死,可以说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继承生死之道了。”姜远背负着双手,眸色淡淡,“不过,能不能得到机会,还得看他自己的选择。”
生死之道乃是三千大道中排名前百的大道,既然有机会,他自然想收入麾下。
毕竟,修士不比妖兽,因为识海结构不同,想要在修士死后从识海中把神通烙印剥离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给廖阳一次机会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如果能因此获得一个得力属下,何乐而不为
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廖阳眼底的金光终于消散,周身的玄奥气息也消隐无踪。
乍一看去,他似乎和原先没什么区别,然而,那眼神中的感觉,那股由内而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皮还是那层皮,内里的东西却已经发生了蜕变。
可以说,如今的廖阳虽然仍旧非常虚弱,但只要给他时间,让他把身体重新修养好,他的实力必然会更上一层台阶。
以廖阳原本就已经天人境巅峰的修为,更上一层台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师,师父”
安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师父,表情震惊,却又透着些许茫然,不是很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廖阳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枯叶真君的尸体,脸上顿时露出悲恸之色。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很快,他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了心情。
他先是安抚性地朝安和点了点头,招呼他到自己身后来。待安和懵懵懂懂地照做之后,他才转身看向姜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