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日报多是本地、本省的新闻,三四版面之后,会有一些名流的花边,而晚报会有一些小说刊载,各有侧重,各有可看之处。
胡瑞龙要他去登载寻人启事的报社就是星汉日报和申报。
韩锦程快步走着,近乎小跑,此时炎热夏季,不免出了一身汗,前胸和后辈都已经湿了。
让他比较安慰的是星汉日报和申报都在一条街上,他需要去的只是办公区,而不是印刷厂,否则他要跑到郊区才行。
“呼,呼”
站在报社的门口,韩锦程弯腰喘了下气,一路小跑,让他的气管有些不舒服,他拍了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土,用胳膊擦了下额头,整理了一下仪表,过了半分钟,除去脸色依旧红润之外,已经看不到狼狈的姿态,韩锦程才迈步走进去。
他知道第一印象这个说法,如果他呼哧带喘的跑进去,急切的表情会非常的引人注意,并且让人印象深刻。
而若是动作平常的人,就显得平庸多了,不会引人注意。
他不能把胡瑞龙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所以必须小心。
这是从三年前家中变故里学到的教训。
“叮铃铃”
申报星汉市分社的门是联排折叶门,分左右,门扉很窄,刷着棕色的油漆,显得古朴、厚重,还有一种奇异的历史感和文化感。
推开门之后,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大厅里面摆满了长桌,许多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
韩锦程走向靠前的接待人,礼貌的问道:“我现在想登记寻人启事,可以吗?多久能够发表?”
接待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身穿淡黄色的衣裳,深红和蓝色交织的花纹,头发用松紧套一箍,在脑后搭着,露出适当正中的额头,脸上素淡,并未涂抹妆容,显得格外清新。
自打1928年之后,女性从事的工作岗位越来越多,现如今,在报社、学校、电话局、正府部门、外资商行等上班,是十分时髦的事情。
眼尖的韩锦程已经望到了大厅里面有几名女性记者,当然,因为安全问题,现在的女记者很少会出外勤。
想来这个接待的年轻女子,应该也是实习记者吧。
韩锦程心里胡乱猜测着,这名女子从抽屉中抽出一张表格,问道:“你想登载什么内容?刚好,晚上五点半就是排版的最后日期,你刚好赶得上,明天就能看到了。”
这名女子的业务十分熟练,手中似乎还在忙着别的事情,这时,仔细观察的韩锦程才发现这名女子的颈部带着一枚翡翠葫芦,是制作十分精美的挂饰。
他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到女子叫上穿着的蝴蝶结女装皮鞋,心中想到:“这人应该不缺钱,怎么会在这里做接待工作?”
想到这里,韩锦程没有去接女子递来的表格,他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憨厚的笑容,说着:“俺不识字,是古叔叔让我过来的,一会我说,你记着就行。”
女子随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听着韩锦程的口述,自顾的在表格上写着。
中间还特意问了下某个字眼。
韩锦程支支吾吾,装作不识字的样子,满脸羞赫之色。
“不知道啊,叔叔说就是什么惠鉴,我哪知道是哪个?你看着办吧。”
女子莞尔一笑,别有亮丽风情,看的韩锦程心中一荡,美而不媚,实在是让人喜欢。
只不过现在韩锦程却没这个心思。
女子写内容的时候韩锦程偷偷瞄了一眼,随后马上缩回脖子。
把事情办好后,韩锦程立马拿着收据离开,他还要去不远处的星汉日报,时间不能耽搁。
待他走后,女子低头看向寻人启事的内容,目中一抹别样的光华闪过。
“申报读者惠鉴,迳启者:近日本人之大兄如海失踪,特徵如下,烦请四处留意。特此启示:
启示人——古立。”
下面,就是失踪人的相貌描述了。
女子略有些发愣,身子一动不动的,正在这个时候,几道欢快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一双素净玉手从女子的身后伸出,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景颖,看什么呢?麻烦你过来接我,还帮我做事,再等我一会,我就下班了,晚上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这个叫景颖的女子起身坐到了旁边,然后对来人指着桌上的表格说道:“有人来登寻人启事,我帮你登记了。”
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脸上精致的仿佛洋娃娃一般,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胸前带着一串珍珠项链,活脱脱像个小公主,与报社的氛围一点都不搭。
女孩撇了下嘴,不耐道:“都是我爸,非让我来报社上班,要不然咱俩早就能出去玩了。”
见景颖小嘴抿着笑,女孩满脸不耐烦的拿起表格,走到后面的一个办公桌,把表格给了一个年轻男子。
“杜卫,交给你了,我和景颖先走一步,记得给我打掩护啊。”
年轻男子穿着格子衬衫,面白英俊,他应了一声,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看向女子的目光也十分的热切。
女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清脆的笑声不包含任何多余的感情,杜卫的想法,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的父亲是星汉市申报分社的社长,追求她的男人多了去了,杜卫与她门不当户不对,女孩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杜卫,哪怕一眼。
景颖在一边旁观了两人的细微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她这闺蜜,对她虽然真诚,可对于别人,实在是冷漠,或者说忽视、蔑视。
这就是当代所谓‘精英’的教育方式。
景颖心中复杂之意闪过,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拿起放在一旁的皮包,跟女孩一同往外走。
韩锦程又如是在星汉日报登载了信息,把一切办完,时间刚刚就在下午四点左右。
他拿着两家报社的收据,往回走去,快到五里墩巷的时候,韩锦程才觉出已经快到晚上了,他想了想,去好又多饭馆打了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