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王安却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多了,对于晚上的事情,王安不能不多心。
韩锦程为什么担心那个胡老师的完全?
死掉的那个五十六中老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今晚的枪声,好似打在他胸口一般,王安在床上辗转反侧,昏昏沉沉的迷糊了一夜。
早上听到鸡叫声之后,王安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之后,看时间还不到五点,他想了想,没有去叫韩锦程,而是一个人出了家门。
他要去见义父秦夷,他只是去打探一下昨晚双柳街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至于有关韩锦程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
不过,若是有机会,他会向义父求肯的。
只是,未必能成啊
王安想到同是秦夷义子的两个兄长,双眼冷意森然。
秦夷的家距离建桥路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王安便觉眼前的光影变得明亮、多彩起来。
华界之中,大多数的建筑都比较老旧,样式显得较为单一,墙面的砖瓦都是最普通的砖块,并不美观。
可临近万丰街,这边一座座私人别墅林立,都是两层或者三层的欧式建筑,还有前后花园,实是怡人之景,这些别墅进出都有单独的路径。
秦夷的家就在五号别墅。
王安熟门熟路的走入一条小径,两旁高大的松树遮住晨日的阳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竟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尽管来过不少次,可每次到这来,都让王安升起羡慕之意。
别管世道怎么乱,富人的生活质量从来都没有下降过。
他在一间别墅前按下了门铃,静静立在一边。
“安少爷,这么早就过来了,刚好,老爷刚起来一会,早点还没准备好,我去叫葛嫂子多备一份。”
为他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头较短,留着短短的平发,一身灰褐色衣裳,此人叫李正,跟了秦夷三十多年,现在是秦府的管家,但实际上,在秦夷的心里,地位并不一般。
王安笑了笑,说道:“那就麻烦正叔了。”
李正在当年英租界大乱的时候被人下了黑手,打成重伤,多年也未痊愈,故而多少有些罗锅,显得矮小、苍老。
王安不敢放肆,落后半只脚走在后头。
李正笑了笑,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天下午老爷请钟队长吃饭,你也要作陪,做好准备,说话时不要得罪人。”
王安应了一声,秦夷自打与驻军警备师搭上线之后,上到团长一级,下到虾米小官,都有来往,经常要他们三个义子作陪,积累人脉。
钟队长其实只是警备师保安大队的副队长,说是请他吃饭,他估摸着秦夷多半只是露下面,不会在饭桌上久呆,真正作陪的是他和两个兄长。
秦夷是川省人,其母早死,父亲在他一岁半的时候,就近上山上的道观做了道士,临行之前,给他取了秦夷之名。
‘夷’之一字源自道家老子的‘大道甚夷,而人好径’之句,秦父笃信道学,迷信风水象学,取此字为名,也是因他所拜的师傅同他讲道,说人之性命有五行五格之说,秦姓属火、土,故而需要木、土、金三才搭配,而五格之说,讲的是天格、地格、人格、总格、外格,秦父虽然出家,但为儿子取如此姓名,也有寄托情感、期盼安富尊荣之意。
秦夷自小长在叔伯家中,十五岁出去闯荡,十八岁进入英租界警察训练所,从巡捕一路做到副巡官一级,十分能耐。
英租界被收回之后,秦夷就不再做官面的事,反而做起了‘生意’。
不知怎的,秦夷婚后一直无子,后来又收了一个女人,还是没有动静,随后他去法租界怡康医院检查过,得知自己身体有问题,要不了孩子。
秦夷引以为耻,对此秘而不宣,先是与正妻分居,然后又给了小妾一些钱财打发走,自此,身边再无女人出现。
之所以不离异,还是因为社会对于离异后的女人多用有色眼镜看待,街坊邻居私下扯嘴的不在少数。
秦夷正妻出自书香之家,性情敦和、温婉,是贤淑大户之女,无故离异,传出去对其名声不好,而秦夷也不想自己没办法要孩子的事情传出去,与妻子分居之后,两方相安无事,仅有节日生日之际,两人会相聚度过,也算相敬如宾。
自此,他先后收了三个义子。
长子本是流浪孤儿,六岁时就被养在身边,秦夷为其取名叫秦端武,现年已经二十八岁,并且已经结婚。
二子秦洪宝是秦夷八年前收下的,当时秦洪宝已经十八岁,只因此人机灵,懂得说好话,又与秦夷同姓,得其欢心,故而收下。
王安之父早年曾帮助过秦夷,两年前王安丢了工作,闲散在家,此事被登门探望王母的秦夷得知,主动提出让王安为他做事,并且说通王母,把王安收作义子。
“义父还在打拳?”
人老之后,自然要寻法子修养身体,故而每日清晨,只要不是阴雨天,秦夷都会在后花园打上半个小时的太极,然后服用醒神人参茶,以作养生。
李正点了点头,目中一道黯然闪过,声音略有些低落道:“安少爷去看看吧,我去找葛嫂子。”
葛嫂子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与秦夷算是同乡,秦夷是川省人,吃不惯其他地方的食物,有了条件之后,就请了葛嫂子来当厨娘。
葛嫂子除去川菜之外,其他地方的菜系也学了一些,留在秦府已经六七年了。
除了李正、葛嫂子之外,仅有一个叫娟子的丫鬟负责打扫。
王安并未察觉李正情绪的不对,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后院,拨开花丛小径,看到一个六十左右留着立式板寸头型的男子穿着锦缎马褂在轻柔打拳。
王安走到放置在一旁的铜盆,沾上水拧了一把毛巾,站在一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