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瑶瞅了南宫仕一眼,紧闭着嘴巴,扭头就走。
南宫仕心里暗叫糟糕,放下自行车,紧走两步,拣起她掉在地上的书,跑着追到她身前,神色尴尬,咧了咧嘴,“嗯……你的书。”
何碧瑶把书接过来,冷冷地说道:“谢谢。”
南宫仕脸色通红。
他从来还没尝过这种尴尬的滋味。
何碧瑶的“客气”,让他心里一阵难受,同时也更加为难,脸上一红一赤,很显然,她并没有原谅自己。
“碧……碧瑶,对不起,”南宫仕局促又费劲地说:“是我错怪你了。”
他低下头,两手不知道往何处放。
何瑶瑶没有作声。
南宫仕抬起头来,“你再帮个忙行吗?”
“不行。”
何碧瑶又要转身,南宫仕一把拉住她,急促地说:“有急事。”
“什么事?你放开我。”
南宫仕尴尬地放开手,瞅瞅四下无人,凑过去小声说:“你认识左石明老师吗?”
“认识啊。”
“快,敌人正在抓他。”
“啊?”何碧瑶大吃一惊,她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
“赶紧通知他,跟我转移。”
何碧瑶点了点头,转身便跑,跑了两步,忽然又扭转回来,一把抓住南宫仕的手,“南宫,你……在这儿等我。”
“好,你快去。”
“嗯,”何碧瑶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一眼南宫仕。
他还是那样健壮、英俊,一双大眼睛,放着灼灼光芒,脸上的汗水,把灰尘冲出了道道,一定是赶了好久的路,来城里救人。
他还是那个抗日战场上的英雄。
何碧瑶心里一热,放开南宫仕,转身便走,一路小跑,奔进学校。
“碧瑶,小心点。”
“嗯。”
何碧瑶跑进学校里。
南宫仕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水,靠在路边的树干上。
他回忆着刚才何碧瑶对自己的神情,虽然她刚开始时那么矜持,那么冷漠,可是,那……没什么。
是自己的错。
一个女孩子,被人误解,被人冤枉,她没当场痛骂,就不错了。
而当自己说明来意后,何碧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矜持和冷漠都消失了,闪动的是喜悦而热烈的光,让人觉得温暖而火热……
何碧瑶的心里,却是比南宫仕激动。
她一边跑,心里翻腾着喜悦的浪花。那句“碧瑶,小心点”,让她的眼里一下子涌出泪花来……
…………
等何碧瑶带着左石明,匆匆走出学校门口时,南宫仕正在着急。
马路上,偶尔走过一群群鬼子汉奸,都让南宫仕高度紧张,敌人在行动,简华已经被捕,他们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
何碧瑶,快点……
终于,何碧瑶和另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教书先生,匆匆走出了校门。
左石明见到南宫仕,握着他的手,“谢谢你,南宫队长,鬼子倒行逆施……”
“左先生,”南宫仕打断他,“快跟我走。”
“好。”
南宫仕转身看着何碧瑶。
何碧瑶也望着他。
南宫仕冲她笑了笑,“碧瑶,今天没时间说话了。”
“嗯,”何碧瑶使劲点了点头,冲着南宫仕一笑,“南宫,你……小心点。”
“我知道。”
南宫仕看见,何碧瑶的眼里,闪起了亮晶晶的泪珠。
他心里一阵翻腾,涌起一股热浪,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现在,只有这一两秒钟的时间,两个人只能用眼神迅速交流一下。
这一两秒的眼神,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南宫仕望着何碧瑶,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冲她一笑,便转过了身推起自行车,“左先生,上来。”
自行车驮着左石明,很快消失在胡同尽头。
何碧瑶站在学校门口,一直望着南宫仕的自行车远去,消失。
她脸上的泪水,肆意地流,痛快地流……
…………
千户镇上,据点里,宋正豪和宋富贵哥俩,正在吵架。
宫崎来电话,要宋富贵“增援擂鼓岭。”
宋富贵不愿意去。
他在据点里大发脾气,“奶奶的,上回千户镇被八路围攻,擂鼓岭站在旁边看热闹,嘴里说着支援,一夜也不见动静,拿老子当孩子哄?现在轮到你来求老子了,哼哼。”
宋正豪皱着眉头,坐在旁边喝茶。
电话铃又响了。
宋富贵拿起电话机,“喂……是我,宫崎太君,是,我正在做准备,队伍已经集合……马上出发。”
放下电话,宋富贵骂道:“去你奶奶的。”
宋正豪说:“老二,不可意气用事。”
“大哥,八路现在不比以前,他们腰杆子粗了,盲目出击,太危险。”
“错了,”宋正豪摇了摇头,“成大事者,不能拘小节。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抗命不遵,宫崎能饶了你?再说了,唇亡齿寒,擂鼓岭有失,共军必攻千户镇,不可目光短浅啊……”
“老本拼光了,谁给我补充?”
“短浅!为将者韬略为本,怎能鼠目寸光……”
吵了一阵,毕竟不敢公然违抗命令,宋富贵亲自带着队伍出发了。
他带着兵马出了镇子,先派出一个班前出侦察,大队人马小心翼翼,一路搜索前进。
还好,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发现共军兵马。
宋富贵骑在马上,拿望远镜向前观察。
前面,快要到山区了,他命令队伍停下来,左顾右盼一阵,命令队伍散开,成战斗队形,搜索前进。
队伍拐过一片山包。
“轰——轰——”
突然,地雷炸响了。
山路上土石横飞,黑烟腾起,好几个士兵被炸翻在地。
队伍登时一乱,伪军士兵哇哇乱叫着,赶紧往路边散开隐蔽。
“轰轰——轰——”
谁知道,路边也埋了一连串的地雷,接二连三的爆炸了。
这是已经算好了,士兵们肯定要往路边去躲藏。
爆炸的硝烟一片片掀起,被炸着的伪军们发出阵阵惨叫。
正在混乱的当口,从山包上面,冒出一群人影来。
这些人象一群隐藏起来的虎豹,一直趴在山坡上枯黄的野草里,同山色混为一体,直到伪军队伍走到跟前,才突然冒出来。
“八路,有八路——”伪军们惊叫起来。
然而,此时再叫,已经晚了,从山包上,一阵冰雹似的手榴弹,甩了下来。
手榴弹象一片飞在空中的乌鸦,黑乎乎地落下来,砸到伪军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