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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落子

    江破朝着石盘的最中心望去——狂刀喷涌而出的莹莹光点之下,女人的身体轮廓更加清晰,甚至连五官都逐渐丰满起来。她的身子纤细,一头长发几乎及地,身着奇异的,飘散的长袍。她的双手展开,仿佛在拥抱面前的魂灵。然而她没有眼珠,没有嘴巴,只是茫然地,如同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再无动作。

    她终究只是鬼火映照而出的形体,再栩栩如生,也只能是“阵法”的一部分,刀中之魂撑起了她的身躯,却无法赋予她灵魂。随着她的动作停止,江破体内的龙血同样安静下来,唯有狂刀,依然在星河与瀑布一般的莹莹光点之下,不知如何了。

    “你们两个快看!”师之然突然喊道,一把抓过江破的衣服,指着六个人影轮廓中的另一个,“这东西,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循着她所说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就在他们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个与狂刀产生共鸣的女人身上的时候,另外五个人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他们虽然不如那个女人形体一般具象出了轮廓,可也延伸出了四肢衣物,幽幽蓝光之下,正如庙堂中矗立的金刚一样,冷冷注视着三人。

    其中,师之然所指的那个人影,最为不同!

    这个人影同样身披长袍,但却比其余五人高出了整整一个头,他站立着,姿势却极为古怪,只有细细观察,你才会发现那一身长袍之下的面容并非一张人脸,而是一条面目狰狞,獠牙尽显的大蛇!他将身体缩在长袍之中,远远看去,便好像一个紧紧裹着袍子的瘦高男人一样,可从袍子底下露出的,依然是一条布满鳞片花纹的蛇尾。

    这个模样,是如此熟悉!它不就是……

    师之然伸手在身上一摸,一枚残缺的令牌便出现在他的手中。这枚令牌边缘锋利,侧生血槽,如同一枚精致的暗器,而在它的正面,却雕刻着一条身披黄袍的紫瞳大蛇。看一眼令牌,在看一眼面前的人形——

    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这是……”叶止谨慎地挪回步子问道,应启丞给他的书信并没有多详细,关于这块令牌,他是一无所知的。

    “这是山庄被毁之时,一位已故去的长辈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含义,但上面描绘的图案,却与鬼面生所说的血月出现在同一条线索中!如今,他又在这里的阵法当中——”

    “这不正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吗?”叶止说道。

    “是没错。”师之然收回令牌,“但换一个方面想,也许我们反而是来错了地方黑影,令牌,狂刀,血月,亡魂,周先生——如果我说我们正在一步步踏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似乎也没错吧?”

    “都到了这里,难道还能退缩吗?这周先生既然有胆量把我们三人齐聚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叶止说罢,大步迈上前去,就要从幽蓝的光芒之中拔出狂刀。可就是在这时,他余光一瞟,愣住了。

    除了“女人”和“大蛇”,六个人影当中,还有一个是不同的!

    他仿佛没有具体的形状,完全由摇晃的鬼火组成,风一吹,鬼火一晃,他的身子也就晃了开去,叶止本以为他是其中最暗淡,最不起眼的一个,便根本没有注意。可谁知道,刚刚那一眼,却令他呆立在原地!

    他不是最为模糊,最为暗淡的,他是最为清晰,最为完整的。相比于那个展开双臂的女人,反而是他,展露出了最完整的模样!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一道影子。

    叶止退后了一步,指着那个人影对江破示意道“是他!”

    “是他?”江破问了一声,目光移了过去,他一开始并未认出这影子的模样来,可当他放弃辨认兜帽下的面容,转而将目光放在整个黑影之上的时候,他才发现面前这个人影的正面目,同样失声惊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们见过他?”这次,轮到师之然不明所以。

    “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与叶止在丹霞山战退的那一只巨大影兽——那时候,拥有移山填海,地裂山崩之力的黑袍人,就是他!”

    眼前的“黑袍人”仅仅是一个由鬼火和魂魄凝聚而成的形体,可看到他的样子,江破、叶止二人,却忍不住那日在丹霞山中的恐惧

    他们虽然年轻,却早早地站在了这个江湖的顶峰,就算是上清级别的武林高手,两人也有一搏之力。但那是唯一一次,当这个黑袍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这黑袍人,他所展现的实力至少在萧千澈与三千不归这两位江湖传说之上,与传说中的“剑圣”闻人决恐怕也不分高低。这种正邪莫辨,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内的阵法当中?

    布下这阵法的周先生,难道也与他相识?

    望着面前鬼火中的三个人影轮廓,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从半年前到现在,从诉州城到严家村。萧千澈、黑猫、萧其宿、丹霞山、血月、黑影、白雾、严家村、周先生——这所有的所有,到了如今,终于被一根无形的线穿了起来。

    他们此时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这一路跋山涉水走来,根本就不是在按着自己的意愿前进,在他们的背后,有一个人,正在暗中推着他们向前,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将自己带到了这里。

    在这场戏里,他们三个,只是被操纵者的提线木偶,甚至连操线者的脸都没有看清过。

    叶止送出镇西镖局那一趟镖的时候;师之然从西境离开,冒充萧千澈的时候;江破执意留在丹霞山,不愿回白衣楼的时候。三人都从未想过,自己已经陷入了无名的大棋当中。

    而棋手,即将落子。

    “怎么办?”师之然苦笑道,“咱们几个,看来是被摆了一道,不如先会村子里去,从长……”

    她的话还未说完,“咔嚓”一声,叶止已将狂刀从石台上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