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将叶止全身的伤口细细缝针,包扎完好。淡淡的暮色已从天穹蔓出,严家村的一日,又是这般匆匆过去。
江破怕叶止又伤筋动骨,一路将他背回村子里,这路上,天色又暗去大半。可三人还未走近村子大门,远远地,却听里面一阵嘈杂传来。向里望去,居然是一众村民居然抄着铁锹、草叉、木棍之类的农具闹闹穰穰地跑了出来。他们步子又颤又抖,手中铁器乒乓作响,过了半晌,才都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带头的,竟然是老铁匠。
“你们做什么?”江破看见这幅样子,一下反应不过来,只顾着将叶止护在身后,对老铁匠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用问?”师之然冷笑一声,袖中短匕转眼握在手里,“这伙草包愚民,定是嫌我们两个碍事了。”
师之然手中短刀锋利非凡,是以最上乘的钢铁打造,与村民手中的钝铁可不一样。月色之下,寒光凛凛而生。那刀光刚刚晃过,村民们便乱了阵脚,走在后面的一人甚至棍子一丢掉头就跑,发出“咣啷”一声。老铁匠脸上一抽,有点绷不住了。
但头毕竟是他带的,大伙儿站在这里,他必须说出句话来。老铁匠“咳”了一声,锤子往地上一砸,对江破缓声道
“哎,大……龙大侠。我们都知道,你来这里,对村子没有什么恶意,你身后那个姑娘……也,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是自从你俩来了村子以后,天降异象,就没有碰到过好事!我们严家村几百年来平平安安的,什么事儿都没出过,可这几天地摇天晃,天降巨石,我们有好几个相亲都……我年纪大了,说句不中听的,也不怕得罪你。你们两个人,还是就此离开村子吧。”
“我的朋友受了伤,让我进去。”
“不,不行!”老铁匠一把抄起打铁的锤子来,“村子遭难,一定是因为你们!要是再让你们带着不明不白的人走近村子里去,神仙一定会怪罪,还会降下更多的灾祸来的!大伙说说,是不是!”
老铁匠这么一说,后面的村民也有了底气,跟着嚷嚷起来,手中农具碰撞作响。
“对!”
“就是因为他们!”
“把他们赶走!”
“老铁匠说得没错!”
人群里嘈杂一片,村民们好像终于是连成了一条心,随着口号起来,他们不再像刚才那样畏畏缩缩,火把照亮了他们的脸,见对方没有动作,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叫嚣着走上前来,朝江破三人挥舞起手中的铁锹棍棒。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师之然看着面前的村民,脸上居然绽开了笑来,她转头问江破,“这种情况下,白衣楼会怎么处理?”
“如果是你呢?”江破反问道。
“我?我会将他们全杀了。”
“你说什么!”江破惊道,下意识挡住了她持短刀的手,“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村民,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没做过什么坏事?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如果不能将我们逼出村子去,恐怕就要杀人灭口了?”
“他们不会的!”
“他们当然不会!因为他们知道不是你我的对手!”师之然喝道,匕首亮出!寒光之下,理智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轻人的身上,他们愣了半晌,颤着脚步,又慢慢地缩了回去,躲进了老铁匠的身后。
“你别做傻事。”江破叮嘱道。
“我真是讨厌你们这些以名门正派自居的所谓侠客,事到如今,还看不明白!”师之然骂道,“恶由心生,你见他们是一众良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庸庸碌碌草草一生。可若是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兵器,他们又比恶贯满盈的‘四大恶人’善良几分?今天站在这里,你我二人如果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你?”
“你心中怎么竟是这些阴暗的歪理?”
“你就告诉我!他们会不会杀你!”
江破瞪着她,心中恼怒万分!可他毕竟不善言辞,面对师之然的伶牙俐齿,一下子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他愤怒之下,身上却隐隐有一团火光流露,令周围的空气一下灼热了不少。那伙村民眼见江破的样子,以为对方是动了杀心,一个个向后退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们干什么啊你们!造反啊!啊?”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只见严九黎从村里一路跑来,脚下啪嗒啪嗒作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未跑近,一把就将火把扔向众人,一口唾沫星子,指着年轻人们怒声骂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要不要脸啊?大侠千里迢迢进山来给我哥哥治病救命,一分钱没要过我的!你们干什么?要赶人家走?刀枪棍棒都拿出来了?”
“九黎!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老铁匠连忙过来按住他,“我们知道你的家人得了黑病,所以才没和你说……但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整个村子的安危啊!自从他们来了以后,你也看到了,严家村在这样下去就要完了啊!老祖宗留下的村子,就要……”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也是村里的老人了,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啊!”九叔全然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满脸都是怒气。
江破与师之然二人看在眼里。江破一脸严肃,师之然却仍是满脸嬉笑,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一个太过好笑的笑话。
“九叔会替我们说话的。”江破道,“别动杀心,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严九黎?”师之然笑得更开心了,“你真当他是出来打抱不平的?你真以为他向着你呢?哈哈哈哈哈哈,龙王,你可真是逗死我了——严九黎,他只不过是这伙愚民当中唯一一个看得懂局势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必须有你才有活路。他更知道这几十个草包动起手来只会被我们杀得一干二净!他们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想保全自己!”
“你……”
“呵。”师之然冷笑一声,整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她五官本就精致锋利,此刻冷若冰霜,就连江破看着都突然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寒意,“把你的天真劲儿收一收,萧千澈已经死了。再这样不懂事,你会死得很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