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消失了。白衣人的身后失去了依靠,身子向后倒去。
他的身上插着五柄黑剑,几乎将胸口撕开一半。剑刃撞在地上,震得他口中不断爆出鲜血,伤口裂得更大。白衣人侧着身子倒在地上,几乎就要昏迷过去。
“你是什么人!”萧其宿怒不可遏,一把从地上将白衣人抓起来,另一只手暴躁地搅动插在他体内的影剑,让险些昏过去的白衣人因为剧痛再次清醒了过来。
白衣人看了萧其宿一眼,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鲜血从他碎裂的牙齿里滴滴答答滚落下来,“萧其宿,你是萧其宿,畜生,你还没死……”
萧其宿愣了一下:“卓群!”
“哈!”
“你怎么……认得出我来!”萧其宿抓了一把早就融在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一不小心,就将卓群的鲜血一并抹了上去。
“你身上这股人渣的恶臭,这辈子都洗不掉。”卓群的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他这样的重伤,是绝无可能再救过来的了。
“你是白衣楼的人,为何要为了鬼使拼命?”萧其宿转念一想,突然一把扼住他的咽喉:“说!白衣楼的人是不是也来了?江破?崔于坚?你们来了多少人?”
“嘿……嘿嘿嘿……”卓群只是咧开嘴笑着,一句不答。
“说!”
“那小子是条龙。你这条虫,不配叫他的名字。”
“混账东西……”
萧其宿怒火中烧,可他还未动手,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上了肩膀来,碧绿色的光芒一闪,卓群的脑袋便歪了下去,气也没有了。
是黑猫。
“你!”
萧其宿偏过头来,黑猫已经从他的肩头跳下,站在地面,同样看着他。
“他身上还有许多消息可以挖,我还要审他!你怎么把他杀了?他可是……”
“蠢货。”黑猫骂了一句,道:“看来你是真蠢。”
“你说什么?”萧其宿一把从卓群的尸体上抽出影剑来,自上而下,直指黑猫,喝道:“丹山镇是我们的地盘,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却不想黑猫根本无视他的威胁,反而上前一步,距离影剑更近:“他既然这么说了,白衣楼的人必然已经在丹霞山。这人跳出来,本就没打算活着,你以为自己还能问得出更多?”
“那……”萧其宿一时说不出话来,怒道:“那他也是我的俘虏!”
黑猫抬起眼来,眼中是浓浓的失望。萧其宿被他这一眼看得不寒而栗,拿剑的手都颤了起来。他的双手已经尽数被鬼使斩断,此时全靠影子汇聚成“手”的形状,方能握起剑来,这一抖,影子都黯淡了几分。
“别拿剑指着我。”两人对视片刻,黑猫突然说道:“我的计划已经被你打乱,别再惹我烦心。”
“指着又怎样?”萧其宿心中虽然害怕,仍然叫嚣道。
“这样。”
黑猫话音刚落,萧其宿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刹那之间,他的两只手,一条腿,半边身子,半个脑袋“轰”地一下炸成了黑雾,所有的黑影全然不受他的控制,被轻风一吹,便吹进了浓雾之中。萧其宿“啊”了一声,站都站不稳了,跌倒在地上。
他想伸手从地上爬起来,可他已经没有“手”了,全身上下一阵瘫软,更是无法使上力气来——他本就是一个畸形的半身人,没有了黑影,他就一无所有了。
这一阵无力的痛苦之中,萧其宿只感觉一个东西爬过他的身体,一步一步踩在他的脸上,跃到了他的面前,他一偏头,立刻对上一双绿得吓人的猫眼。
“你看得我既然是一只黑猫,你就应该明白,自己是在我的幻境里。在这里,说话最好小心一些。”
萧其宿张开嘴想要喊,想要让周围的其他半身人将黑猫拿下,可他张开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声带和嘴都只剩一半了,没有黑影驱动,他根本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哑巴般“哇哇”的哀嚎声。
身边的半身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
“你若没有在丹霞山的地底弄出这么多动静,凭我们布置的浓雾,那个师家丫头根本不会查到这里。方才,若不是你不自量力挑战鬼使,好好找我的话杀掉鬼面生,他们四人也绝对无法逃脱……那位大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庸才,挑你为他办事?”
听到“庸才”这两个字,萧其宿再次挣扎起来,可在黑猫的控制之下,他只能徒劳无功地蹬几下腿而已。
“我不想质疑那位大人的决定,但你最好不要再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黑猫顿了顿脚步,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失去了驱使黑影的力量,你就只能趴在这里动弹不得,一口口,活生生被荒山上的老鼠毒虫吃个干净。”
萧其宿只能看着他。
“白衣楼的人很快来了,藏回去,不要再生事端。鬼使的事情,你也不必再管,他们逃不掉的。如果再做出什么蠢事来我会替那位大人清理掉你的……无能的人,不该在我们宏伟的计划里。”
萧其宿只能看着他。
突然之间,他发觉那股压在自己身上的强大力量消失了。他略一用力,黑影再次从他的体内涌了出来,组成了身体,四肢,甚至是声带,他清了清嗓子,却发出一声呕吐般的声音来,好像有一股泥浆的喉间翻腾。
“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管不到我。别忘了黑猫,我们在几位大人面前平起平坐,我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萧其宿站起身来,只感觉窝囊和热血同时涌上头顶,忍不住喊了出来:“别以为躲在幻境里我就看不到你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是谁,三国之内,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吗!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也不过是一只……一只丧家之犬!”
说出最后那四个字,萧其宿突然仰头笑了一声。他其实清楚得很,他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丧家之犬”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其实比谁都要合适!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他是一条丧家之犬,他才必须做出一些事情来,他才必须让全天下都看到他!
对!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不会躲在谁的身后,做谁的附庸!他必须比谁都耀眼,比谁都强大。他不是谁谁谁的儿子,也不会是谁谁谁的棋子。他就是他,没有谁能再命令他了,他的事业,将会比任何人的更加宏伟!
他!不是一个庸才!
“看来,你不愿听我的话。”黑猫叹道。
“我从来不听谁的指挥!你看着,黑猫,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不一定做得到!你尽管去杀那个畏畏缩缩的鬼使。到时候,我将会把整个白衣楼献给那位大人,你就给我好好看着吧!”
“好。我看着。”
黑猫说着,最后看了萧其宿一眼。萧其宿被那双碧绿的猫眼一瞪,仍是敌不过那威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他居然感觉那目光与之前不一样了,好像透过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里。
他感觉一阵害怕和恶心,心脏仿佛都骤停了片刻。他捂住胸口,赶紧移开目光,喊道:“告辞!我们走!”
可惜,他还未将这五个字说完,面前的那只黑猫,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