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止连忙抬起头来,顺着所有人狂热而炽烈的目光,穿过无数灯盏觥筹,一眼便看到了倚靠在四楼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倩影。
女人身着半透明的墨韵长衫,头戴黑曜石制成的头饰与玲珑耳饰,她半靠在楼梯的木栏上。那动作慵懒,却风情万种,只一挥手,便惹得大厅中的男人们阵阵尖叫。叶止回头一看,发现书生早已经跳到了桌子上,转眼又被几个富家公子打扮的男人手舞足蹈地挤了下来,一人一脚踩在脸上。
“哎……哎别踩我脸!”书生双手护住自己脸,伸出手向叶止求救道:“兄弟,兄弟拉我一把!”
叶止本想去帮他一把,但人群这么一挤,很快便将他与书生挤了开去。他还未来得及站稳跟脚将身边陷入疯狂的男人们挤开,四楼之上突然传来一个神秘,妩媚而又熟悉的声音。她明明与众人相隔得这么远,那声音,却好像悄悄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在向他们耳中悄悄吹气一般——
“在场的诸位英雄,谁接住了这杯酒,就上来我的屋里。”
叶止一惊。果然这一声轻柔曼妙的声音过后,身边所有的人统统疯了一般叫嚷起来,一个个跳到桌上,爬到楼梯上,踩到别人的肩上,都只是为了离阿蛮姑娘更近一些,离那个酒杯更近一点。甚至有两个手戴翠玉镯子珍珠戒指,缠着大金腰带大件绸缎的富家公子一人一脚踩在叶止的腰上,想要爬到他的脑袋上去。
就在这时候,只听叮咚一声,一只小小的夜光杯从那女子的手中缓缓滑下,在她懒懒伸出的,缠着碎花瓣与水晶坠饰的足尖上碰了一下,直直朝着大厅的男人们落了下来!
“给我给我!”
“都别拦我……走开!”
“下去!快从我身上下去!”
男人们嘶吼着,尖叫着,涨红了脸,瞪大着眼睛,却只是让场面更加混乱。那些本来就已经顺着帘子爬到楼梯上,甚至二楼平台的男子,此时也纷纷如赴死一般从二楼跳下,眼里燃烧着愚蠢与欲望,只想在空中接下这只夜光酒杯!
叶止正想发力挣脱这乱局,从这群徒有色心,毫无功夫可言的凡夫俗子身边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而发出尖叫的,正是此刻踩在他肩上的两个公子哥。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背后的人已经吓得声音发颤,光是“刀”这个字便抖得说不清楚。叶止才一回头,余光便看到一柄雪亮的长刀在身后一晃,掠过一寸寒光。这刀光并非刻意冲着谁而来,只是后面一个发狂的汉子被挤得无法动弹,眼看着楼上的阿蛮姑娘却无法靠近,这才发了狂,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连身后的大刀都抄了出来。
身边的男人们本就是冲着楼上的阿蛮姑娘而来,大多都不是江湖中人,眼见这么大一柄长刀虎虎生风,统统都吓破了胆,吓软了腿,一下也忘了楼上的美人与空中的酒杯,只顾着尖叫发抖,一时连逃跑都忘了。
叶止望了一眼尚在空中的酒杯,余光再瞟了一眼那挥舞着的长刀,心中暗暗一计算,嘴角立刻泛出一丝笑来。他一耸肩,转眼便将肩上那两个公子哥震了下来,两人还未落地,便被叶止一人一手抓住,呼地一声甩了出去!
那大刀正挥舞一半,突然两个不明物体直飞过来,大汉一愣,下意识地要拿刀去挡。可还未等他提起力来,身侧又是一梭黑光飞来,径直便撞在了大刀上。
是一柄鸳鸯短刀。
这柄短刀不知是从何处,何人手中冒出,但来得又快又疾!它撞在大刀的刀身上,发出“铛”地一声脆响来。大汉痛得大呼一声,虎口居然被这飞来一道震出一道血口,大刀应声落在地上,一丝裂缝蔓延开来,险些折断!这时候,那两个被叶止丢出的富家公子也正好撞了过来,正中那个操刀大汉的腹部和面门。
人群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这突显的刀光剑影让他们一下便从疯狂中清醒过来,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将当中留下方圆足足两米的空地来。空地之中,一柄黑色鸳鸯短刀悬浮在空中,既不移动也不落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窜出人群一跃而上,一脚踏在那柄黑刀上,再是借力一跳,轻轻便跃上了二楼的半空中。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黑气环绕,说不出的瘆人,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手中又一柄黑刀抛出,在空中轻轻一点,刀尖恰好接住了那一只翻落下来的夜光酒杯。一分不多,一毫不少。
这鸳鸯短刀留在半空,似乎根本不会失重落下,只等那黑衣男子再一挥手,短刀才化作一道残影,连同夜光杯一起来到了男子手中。男子将酒杯握在手中,一口饮尽,这才缓缓落回地上。他一手收起两柄短刀,一手高高举起酒杯,朝四楼上的阿蛮姑娘点了点头。
人群中一片哗然,却根本没人敢出声多说一句——这黑衣男子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身手却惊人得很。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这些游离于江湖之外的俗世中人都从未见过!恐怕,就算是驻守王城中的蓝衣铁卫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我的娘诶,兄弟……”
到了这时候,书生才不知道从哪儿钻出脑袋来。他的一身白衣被人踩得慢慢都是鞋印,脸上也一块红一块白的,显得狼狈不堪。他抬头盯着叶止,嘴巴长得老大。
“送你。”叶止随手将手中的就被抛给书生,书生“哎哟”一声双手接过,马上宝贝地揣进衣服里,擦了又擦,脸上再次露出那痴傻的笑容来。
周围的众人虽然眼红得很,但看书生和叶止一脸相熟的样子,也没人敢为难书生半句,只能各自大眼瞪着小眼,自觉地给叶止让出一条路来。
叶止并不知道,这三十年来,阿蛮姑娘一共只出现过十次,而每一次,都只有在场出价最高的一人,才被允许走进阿蛮姑娘的房间中,与阿蛮姑娘共度一夜良宵。
可即便如此,真的进了房间的那九个幸运儿,却也无法靠近阿蛮姑娘两步以内。据那些人说,只要近距离看到阿蛮姑娘的脸,你心中那些邪念便会转眼间烟消云散,更不敢造次,只恨不得跪倒在她的脚下,无法再靠近一步。凝望着那一双如星辰般璀璨耀眼的黑色眼睛,只一瞬,天便开始亮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每三年一次的竞价现场,仍然是一阵金钱与欲望的血雨腥风。无数富商巨贾只是为了见上阿蛮姑娘一眼,不惜倾家荡产,甚至背上巨债。每一个男人都如同疯了一般,无论他们是怎样的巨富高官,拥有什么样的金钱地位。只要看到阿蛮姑娘的脸,都会沦为欲望的奴隶,变成愚蠢的傀儡。
只有今年,规则变了。这规则,正是为了他改变的。
叶止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推开了门——